“鹰被驯服以后,便被用来狩猎。所得尸体血肉,自已只得少许,保持些微体力,其余均归其主。所以尽管终日奔忙,始终无法填饱肚腹。如果猎鹰可以吃饱,就有体力远走高飞,但是如果过度饥饿,就会因为虚弱病死,所以猎人使用此物,必须让它半饥不饱。
如今城主治理民众,则与熬鹰过程相似。凡人天性向往自由,而不喜欢各种约束。只是受到自然胁迫,所以聚集起来求生。而远离城市离群索居者,经常面临各种死亡威胁。”浓重缓慢说道。
“究竟什么威胁?竟能让人死亡?”石山故意问道。
浓重思索片刻,随后回答说道:“天空之上,有秃鹫盘旋,寻找腐尸,山林之内,有凶豺恶虎,瘴气毒蛇,草原之中,有狼群出没,寻觅猎食,湖泊之畔,有寄生虫病,食肉鳄鱼。就算是在野蛮边荒,亦有强人匪盗出没,朝廷通缉罪犯潜伏,饥饿伤病衰老威胁。
世界从来都不美好,反而到处藏有危险。凡人向往自由,却因现实威胁,被迫放弃此物,聚集形成部落,抵挡禽兽袭击,然后变为列国,依靠武力划界,守护固定领土。自然造就凡人国度,我们只是将它维持。随着人口逐渐增加,粮食危机开始显现,列国之间相互征战,就为争夺土地财货,从而得到各种资源,缓解内部生存压力。所以随着时间缓慢流逝,土地财货逐渐变为稀缺。民众由于穷困,无法接受教育,所以变得愚昧,并且非常蠢笨。
民众穷困愚昧,就要依附城主生存,依附城主生存则易于将其制服,民众聪慧富足,就会重视自已私利,重视自已私利则不受官府奴役。如今民众穷困愚昧,只能仰赖城主生存。屯木境内,所有房屋,道路,桥梁,土地,牲畜,农田,果树,山林,河流,丘陵,都归城主所有,租给民众使用。男子依靠种植养殖狩猎,或者留在作坊制造各种器物为生,女子依靠采摘树上果实,或者使用蚕丝纺织衣服补贴家用。他们劳动所得,大半归于城主,只有少量物品,可以留给自已。您若想要使其聪慧富足,就要主动减少自已所得。他们拥有财货数量变多,就会产生利害得失之心。而且凡人财货太多,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引来他人觊觎,遭遇偷窃抢劫事情。如果因此产生怠惰之心,将来还会造成经济灾难。
粮食多到无法吃完,男子就有怠惰之心,结果就是土地撂荒。衣服多到无法穿完,女子就有怠惰之心,结果就是不再纺织。器物多到无法用完,工匠就有怠惰之心,结果就是作坊闲置。器物虽多,如果不再制造,匠人荒疏技巧,将来必会全部用坏,衣服虽多,如果不再纺织,女子荒疏技巧,将来必会有人冻死,粮食虽多,如果不再种植,男子荒疏技巧,将来必会产生饥荒。所以我并不赞成让民众生活富足,就怕他们因为怠惰无法维持温饱。只有使其贫穷愚昧,才能维持正常生活。”
“浓重所言包含谬误,我对此有不同意见。”市易司驻屯木主事球李,突然打断浓重发言说道。
“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说来听听。”石山道。
球李缓慢说道:“您持有驾驭民众之法,就不必害怕他们聪慧。民众聪明伶俐,就会考虑得失,性格多谋寡断,缺乏毅力坚持,此时使用武力,就能让其屈服。民众愚昧蠢笨,就会轻贱自已,只懂听人使唤,没有自已意见,此时使用智慧,就能让其屈服。
流水之性,避高趋下,凡人之性,好利恶害。居民受到贫穷驱使,自已就会勤劳致富,城主只需操持利害,制定维护秩序即可。予人利益,此谓降福,予人损害,此谓降祸。凡是顺服城主统治者,可以自由择业赚钱,并且以此养家糊口,此谓降下福祉,凡是违抗城主命令者,就要将其抓走监禁,或有刑罚杀戮临身,此谓降下灾祸。城主独居上位,能够作威作福,民众处在卑贱,自然就会顺服。”
司法处驻屯木主事鬼阳,听到这里接过话茬说道:“我也同意球李意见,并且反对浓重观点。凡人太过贫穷,就会轻视法令,不惧死亡威胁,喜欢犯罪谋利,凡人太过富裕,就会看重得失,所给利益不大,将被轻视嘲笑。所以治理民众,不可使其太富,富则难以使用,看轻官府赏赐。不可使其太贫,贫则无视法令,肆意偷盗抢劫,附带各种罪行。最好让其不上不下,只能处在温饱状态,比上无法攀比斗富,比下则无饥寒之忧。勤劳则可养家糊口,懒惰则会冻饿而死。”
此时门口突然传出大笑声音,在场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只见有位麻衣老者,正在那里抚须大笑。石山看见来人,立刻起身迎接:“恩师大驾光临,恕我未能远迎。如果知道你要到来,我必走出城门迎接。”
麻衣老者笑道:“客套话就不必再说,我是听说你想举事,所以昼夜兼程赶来,想要劝你继续忍耐。毕竟咱俩师徒一场,宫中教书岁月难忘。不想老夫到达此地以后,碰巧听到你们谈论话语。让我感觉非常幼稚可笑,所以没能忍住,大声笑了出来。”
石山疑惑道:“我们所谈,都是治民事情,在座诸位,都是屯木精英。恩师听到以后,为何感到可笑?”
麻衣老者说道:“众人所有言论,皆为治国之法,听着虽然很好,但却不能成事。城主欲起大事,必须积德深厚,民众生活富足,周围才来投奔。你若夺去民众所有财货,必然树怨深重,起事以后又想他们死忠,必然遭遇倒戈。所以想要成事,必须藏富于民。民众生活富足,高于其他主城,才能感到幸福,周围说到屯木,肯定心生向往,希望奉你为主。此时寻找借口,起兵反上五域,将被夹道欢迎,就算不能成事,还可返回本土,割据以为自守。朝廷就算派兵前来屯木平叛,城主也能得到民众拼死守护。”
石山听后,犹豫说道:“藏富于民,此计甚好。但是屯木土地有限,每年所产粮食有限,可养人口数量有限,各种财货储备有限。有此四限,实为桎梏。财货满足官府所需,则民众之用不足,财货满足民众所需,则官府之用不足。我若藏富于民,官府之用何来?况且我为起兵夺国,选取车夫武士工匠,以及后勤补给人员,喂养繁殖各种牲畜,修缮扩建道路桥梁,每日都要耗费巨万。就算不想起兵夺国,还要养活众多官吏。官府开支如此浩大,我当用何藏富于民?”
麻衣老者含笑听完,思索片刻对石山说:“依靠屯木境内土地产出,确实无法养活官府民众。但你不该死盯自已土地产出,而应睁眼去看其他城主资源。”
石山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麻衣老者叹道:“你要明白自已现在实力,以及即将面临对手情况。国内主城有十二座,屯木仅为其中之一。就算你能够倾尽所有,也难以敌其十分之一。无论人口数量,还是土地面积,或者粮食产出,甚至财货储备,你都不如灰熊,妄动只能送死。所以我才昼夜兼程赶来,就是怕你轻率起兵反叛。”
“那我只能枯等下去吗?”石山顿足,懊恼说道。
“依靠两军相互厮杀,取得战争最后胜利。此为下等将领,喜欢做出事情。你想起兵反叛灰熊,乃至杀进五域城中,必须要有不同视角,同时开辟多个战场。”麻衣老者笑道。
“还请恩师指点迷津,能让学生夺得君位。”石山连忙求道。
麻衣老者抚须而笑,同时目光扫视四周,石山顿时恍然大悟,连忙屏退在场众人。在石山恳请下,白衣老者入座。石山拿碗,放在桌上,取来陶罐,为其倒水。麻衣老者端碗,仰头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水后,口渴始得缓解,石山站在旁边,再次恳求说道:“还请恩师赐教,指点学生迷津。”
麻衣老者笑着说道:“面对强大敌人,你别硬往上冲,而要讲求谋略,避免自已受伤。”
石山点头,表示受教。
麻衣老者又说:“首先你要设法将其削弱,并且努力强大自身实力。等到强弱易势以后,就可一举将其平定。你要用心记住,只要谋略得当。地上蚂蚁,可以伸腿绊倒大象,水里蛟龙,会被蚯蚓困住绞杀。”
石山顿时愣住,仿佛不敢置信。
麻衣老者不管石山,而是继续轻声说道:“你若想要以弱胜强,必须依靠情报谋略。事成得到结果,肯定违反常识。但你不必太过惊讶,了解做事过程以后。就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简单。譬如两人械斗,你若不是对手。就让他捅自已十几刀,等到其气若游丝之时。你再走上前去,给他致命一击。”
石山思索片刻,随后恭敬说道:“还请恩师赐教。”
麻衣老者笑道:“方才所说,是未来事。那是谋划成功,收割果实之举。而你当下最急,不在训练兵卒,而是军事之外,打赢几场战争。”
“是哪几场战争?”石山好奇问道。
麻衣老者开口说道:“首先要打经济战争,就是想方设法搞钱。只要咱先把钱搞来,就能购买国内粮食,供养屯木在编武士,并给官吏发放俸禄。同时换购各种物品,以及熔炼打造兵器,还能雇人修桥铺路,设置赏赐调动民众。”
“怎样打经济战?”石山思索片刻问道。
麻衣老者笑道:“如今国内土地财货,都在世家大族手中,想要他们手中财货,必须通过贸易交换。物以稀为贵,有普及则贱。国内流通货物,如今都以粮食,游鱼,禽兽,野果,布匹,矿石,木材,兵器,陶器,车船十者为主。
市场则有肉市,鱼市,粮市,畜市,布市,矿市,木市,兵市,杂市总共九类。虽然流通货物类似,各地市场划分相同。但是由于水土环境不同,造成各地气候物产有异。在你眼中稀松平常事物,放在异地就会价值倍增。国内各大主城,由于地理位置,水土环境差异,物产种类不同,所以能为贸易,提供广阔天地。
五域城因为自身位置处在中央,所以才成为全国物流集散枢纽。天元城地势平坦,所以是粮食产区。云罗城喜欢种植桑麻,故从事纺织业者极多。三目城外有大湖泊,所以盛产鱼虾螃蟹。以上四座主城,位处太初古国腹地,故可称为内四城。
铜谷城是个大仓库,乃是屯兵积谷之所,车骑城是个大兵营,多为参军受训青壮。两地民风彪悍,人皆勇猛好斗,虽无矿藏特产,但是人多勤劳。饮食常以五谷为主,并且伴有西海鱼虾。
采石城盛产赤铜,乃奴隶罪犯去处。根据以前太公规划,居民多以挖矿为生。鬼火城内多有工匠,人以冶金铸器为业。涌泉城风景优美,是权贵越冬之地。伏龙城东近汪洋,所以盛产海鲜。屯木城南接山林,故而盛产木材。百灵城擅长养殖,故禽兽肉类众多。以上八座主城,位处太初古国边缘,故可称为外八城。
你可根据各地物产市价差异,组织商队进行买贱卖贵获利。此地贱者,居彼地则贵,彼地贱者,居此地则贵。此地泛滥成灾者,居彼地则稀缺珍贵,彼地泛滥成灾者,居此地则稀缺珍贵。以低价购买此地贱物,运到彼地高价卖出,以低价购买彼地贱物,运到此地高价卖出。使人专门探听各地物价,计算两地距离以及路程,记录货物送到耗费时间,并且努力降低运输成本。注意四季晴雨状况,避免货物因此损坏。必须记住路上日晒雨淋,对于财货损伤极其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