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注意到甘罗的目光,抬头看去,只见从大门口走进来一老人。
老人杵着拐杖,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满头的银发,垂垂老矣,很是落魄。
“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了。”
“你们都是百越人吧。”
老人开口,声音带着老人独有的苍老,但似乎中气很足,并无虚弱之感。
老族长看到老人的模样,以为是逃难之人,连忙道:“你也是百越人,同乡,快过来。”
说着他对甘罗歉意一礼,起身接待那银发老者。
“老兄,看样子路上受了不少苦吧。”
银发老者自顾自走近。
老族长上前迎接,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
银发老者虽不是故知,但在越国灭亡后,还能在其他国家遇到,那也相差无几。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族长完全没有怀疑对方的身份。
“老乡,你也是听了韩王招纳咱们这些百越难民的王令才到这里来的吧。”
“这里的人都刚来不久,你就安心住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其他族人也没怀疑银发老者的身份,为他呈上了一份热乎乎的鱼汤。
这时候银发老者也发现了甘罗,他那全白的眉头不自觉一皱,端着手中的鱼汤,沉声道:“这,可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老族长闻言,顿时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多亏了韩王仁慈,赏赐了这片土地给我们,不然我们还在楚国风餐露宿,吃苦受难啊。”
银发老者冷冷一笑,道:“韩王的赏赐,呵呵,难道你们有现在的苦难不正是韩国赐予的吗?”
老族长神色一变,低声道:“同乡,这话不可不能乱说,让韩王听去是要杀头的。”
银发老者声音更加低沉,“寄人篱下的感觉很好吗?”
老族长脸上有些苍白,嘴巴嘟囔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甘罗开口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头,你的岁数也是半只脚进棺材的人,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银发老人猛地抬头,幽幽绿芒在他眼中闪烁,四周林中顿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有人惊呼出声。
“蛇,好多的的蛇!”
“娘,小痴怕。”
“不怕,不怕,有娘在,有娘在。”
无数的毒蛇突如其来,冰冷,诡异,死亡包围了这个临时的安居地,那嘶嘶嘶的蛇鸣仿佛是地狱使者的呼嚎,令人心惊胆战。
“苟活于仇国,如此活着倒不如死去。”
银发老者起身,毒蛇像是有纪律的士兵,层层包围了所有百越难民。
甘罗起身,“你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杀了韩王。”
银发老者凝视甘罗,“你不是百越人,我劝你最好离开。”
甘罗举起手中的酒坛,淡淡道:“我不是百越人,但我喝了老族长他们的酒,他们便是我的朋友。”
“呵呵,一群丧家之犬也配拥有朋友?”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已。”
“......”
空气寂静,连蛇鸣都短暂的停息。
片刻,百毒王有些恼羞成怒道:“我们可不一样。”
甘罗平静道:“哦,难道说你连狗都不如?”
“小子,逞口舌之利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百毒王目光狠辣的盯着甘罗。
甘罗淡淡道:“说到口舌,老匹夫还要多谢你送上门的食物。”
“什么?”百毒王一愣。
甘罗微微一笑,下一刻天地猛地一震,时空好似暂停,无数的剑气凭空出现,悬停于上空。
“诛邪剑阵。”
万剑齐发,精准的落在每一条毒蛇身上。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包围百越难民的无数毒蛇尽数殒命。
腥臭的蛇血气味弥漫,百毒王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震惊的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谁。”
强者他不是没有见过,但这种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他却是第一次感受到。
甘罗负手而立,“你可以叫我‘无名’。”
“无名?”百毒王脑中回忆,却想不起江湖中有‘无名’一号人物。
他深深看了眼甘罗,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
“你救不了他们的,他们都是该死的人,你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甘罗平静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试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不试他们才真的要死。”
百毒王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营地大门口,甘罗才笑着对老族长说道:“别站着啊,你们都是百越人,处理毒蛇应该没有问题吧。老匹夫人好啊,这些蛇肉,足够你们吃好久了。”
老族长嘴巴蠕动,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挥手让其他人收拾残局。
篝火,还在熊熊燃烧。
小痴用树枝穿着一节小蛇不断在火上翻转,她的手很稳,全神贯注,生怕把蛇肉烤糊了。
好一会儿,蛇肉被她烤的焦黄酥脆,香气四溢,但她没有动口,而是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小跑着来到甘罗身边。
“大哥哥,给你。”
甘罗看着站在面前怯生生的小豆丁,不客气的接过蛇肉。
咔嚓,咔嚓...
蛇肉入口,甘罗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道:“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就深的烤肉的精髓,继续努力。”
小痴听到甘罗的夸赞,只觉得幸福无比,小脸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屁颠屁颠的继续去烤蛇肉,“我再帮大哥哥烤。”
小丫头估计是第一次被人夸,兴奋头上,连自已还没吃饭都忘记了。
好在她妈妈还记得,给她端了一碗热乎乎的蛇肉。
要是平日,她肯定会幸福的享受来之不易的美味,但今天她囫囵吞枣似的吃完,就赶忙给甘罗烤肉去了。
小痴妈妈看见,也不阻拦。
因为她知道,今天要不是有甘罗,他们这些人莫说蛇肉,估计连西北风都没机会吃了。
然而,有人高兴有人忧心。
老族长望着兴奋享受美味的族人们,心事重重。
甘罗就坐在他旁边,看到老族长凝重的脸色,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言道:“老族长,抱歉,那人我不能杀。”
百毒王是天泽的属下,算是焰灵姬的同事,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他没理由杀了百毒王。
老族人摇头,深深的叹息。
“不怪大人,那同乡其实没有说错,我们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
甘罗喝了一口烈酒,道:“我老乡有一句话,没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大道理老族长比我懂,是生是死,全看你们自已。”
老族长沉默,他看着四周沉浸在食物喜悦中的族人,像是做了某个决定,忽然对甘罗跪了下去,道:“还请大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