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死了,死在嬴政面前。
秋日晨风微凉,吹拂在身上让嬴政遍体生寒。
他看着骤然倒底生死不知的赵高,心中震颤。
“你,到底是谁?你是来刺杀寡人的?”
嬴政没有逃跑的意思,眼前之人手段诡异莫测,他根本没有看到对方是如何出手,赵高就倒下。
他自诩有些实力,但绝对防不住能杀死赵高之人。
盖聂在赵高倒地的瞬间就来到了嬴政前方,他心中的震惊比嬴政还要深。
嬴政不是剑客,无法理解‘无名’那一剑。
那一剑根本不是剑之利,而是剑之意。
以纯粹的剑意诛杀了赵高的意志。
盖聂无法想象那一剑是如何施展的。
对方已经超越了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境界,达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境界。
那是他从未曾想过,也不敢想象的境界。
看着戒备的两人,甘罗伸手,盖聂顿时神色一紧,就是嬴政也心中一紧。
此人的实力过于恐怖,其攻击方式也太过匪夷所思,再大的警惕都不为过。
然而让两人惊讶的是,‘无名’没有动手,只是从脸上取下了一张易容面具,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大王,可还记得微臣。”甘罗缓缓开口,带着淡淡的笑意。
嬴政一愣,看着甘罗那张脸,恍惚中他像是看到了某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殿堂之上高声道:“古时项橐七岁就作孔子的老师。如今我已十二岁,君侯为何不让我去试一试?”
那一试,便是兵不血刃的为秦国赢回来十二座城。
“爱卿,是你,真的是你?”
嬴政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声音都有些颤抖,但他已经从盖聂的身后走了出来,走向甘罗。
甘罗深吸了一口气,蓦然单膝跪地道:“微臣甘罗拜见大王,三年不见,大王...想必一定很孤独吧。”
嬴政心神再次一颤,他眼眶微微泛红,快步走到甘罗身前,扶起他。
“不,寡人不孤独,只是想来爱卿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
十二岁封侯拜相,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三年归来,已是物是人非,行影憔悴。
君臣相见,似有无数的话要说,却又在两句相互问候中抒发了全部的情感。
我懂你的孤独,你懂我的委屈。
阔别已久的相遇没有在君臣之间产生隔阂,反而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盖聂看着君臣相好的两人,神色异样。
甘罗,秦国乃至七国最年轻的宰相,他自然听说过其大名。
不过甘罗崛起的快,陨落的也快。
在位也就一年多,突然销声匿迹,世界查无此人。
如今归来,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爱卿,三年来你定然是受了无尽的委屈,待到寡人亲政,一定为你清算。”
嬴政眼中有狠辣,当年甘罗失踪一直是他的心病。
甘罗虽然是相府出来的人,却一心为秦,忠心耿耿,他有意培养,也是如此,甘罗才能一步到位,官至宰相。
当然,嬴政也曾担心甘罗和吕不韦联手,毕竟甘罗是出自相府。
但在当时,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
朝野政权被吕不韦牢牢把控,他必须兵行险着。
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明智的。
甘罗一心为秦,成为宰相后,多方面为嬴政争取了大量的政权。
特别是造纸术的诞生,让嬴政获得了大量士大夫支持,敛财无数,风光无二。
等吕不韦反应过来甘罗‘叛变’时,已经有些晚了。
眼看继续让嬴政和甘罗发展下去,自已苦心经营的势力就要图做嫁衣,吕不韦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囚禁了甘罗。
解决不了问题,就把产生问题的人解决。
没有了甘罗,嬴政无疑是失去了左膀右臂,加上赵太后有意从中作梗,朝中政权再度失衡。
嬴政气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手中根本没人可以顶替甘罗。
任何他想要提拔的人才都无法逃过吕不韦那一关,而吕不韦献上的人才他又怎敢轻易重用。
人才有无数,甘罗却只有一个。
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失去,他只有等亲政后,再想办法夺回权利。
没想到失踪已久的甘罗突然回来了,嬴政心中岂能不兴奋,岂能不喜悦。
“大王,我们的清算已经开始了。”
嬴政一愣,扭头看向躺在地面的赵高,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捏紧拳头,声音低沉道:“他也是吕不韦的人?”
甘罗点头。
他没有解释太多。
因为赵高的成份过于复杂。
他并不是吕不韦的人,也不属于嬴政,他是单独存在的,又和各方势力都有纠缠。
赵高此人可以说是大奸大恶。
两面三刀做到了极致。
无论未来走势如何,是嬴政得势,还是吕不韦得势,都有他一份席位。
大奸似忠,待你完全信任他时,已经落入了他的陷阱,只等一个机会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秦国作为第一个统一天下的国家,又有嬴政如此人物在,存在时间却只有十五年,特别是嬴政死后,三年没有,秦朝就覆灭。
其中关键就在于赵高。
想想未来赵高‘指鹿为马’的故事就明白,赵高的目的无外乎那至高权利。
他赵高就是要一步步走到最高。
这种人要杀就趁早,没有必要留着。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背后还有多少阴谋诡计。
听到赵高也是吕不韦的人,嬴政心头沉重无比,神色也有些恍惚。
连自已一直信任的心腹都是吕不韦的人,他真不知道该以什么力量去亲政。
“唉。”
嬴政重重一叹,这位千古第一帝王,在此刻却是显得如此无助。
不过嬴政就是嬴政,这点意外挫折根本不可能打败他。
他镇定心神,看向甘罗,“爱卿,你既然说清算开始,不知有何计划?”
男人之间没有那么多寒暄,他们都懂,闯过了那一关,天下就是他们的,闯不过去,说再多都无意。
甘罗看了眼嬴政身后的盖聂,盖聂识趣的想要离开,嬴政却道:“爱卿,盖聂先生剑术高超,又是鬼谷传人,是值得信任的人。”
显然,刚才盖聂救主的行为赢得了嬴政的信任。
盖聂有些动容,甘罗微微点头,便道:“当今天下以秦国国力为最,大王之心我知晓,强盛不是目的,统一才是根本,而想要做到天下一统,全面掌控秦国军政是必须的事。”
嬴政闻言,只觉得甘罗就是心中那寻觅许久的知已。
他情绪有些激动,终于有人能理解他的大业了。
“爱卿请继续说。”不知不觉嬴政对甘罗更期待起来。
这位消失了三年的丞相,似乎还要带给他巨大的惊喜。
甘罗肃穆,道:“大王想要掌握政权,吕不韦和太后是必须闯过的关卡。
以大王之意,定然是等到亲政后,逼迫吕不韦交出兵权,夺回太后手中的力量。
这是逼不得已,也是最坏的结果,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面对甘罗的坦言,嬴政没有怪他说的直白,而是认真点头。
“现在我手中唯一的力量只有王翦一脉的老秦将士,爱卿认为该如何破局?”
甘罗道:“破局之策还在于太后。”
“我母后?”嬴政诧异。
甘罗点头,看着嬴政,深吸了一口气,道:“大王对于太后和长信侯的事知道多少?”
嬴政面色一变,“偶有听闻。”
甘罗道:“我倒是听闻两人已经有了自已的孩子,还不止一个,都为男。”
咔嚓...
嬴政玄衣下,双拳紧握,目中有化不开的阴郁。
后方,盖聂倒吸一口凉气,他现在只觉得刚才自已反应太慢了。
无知是罪,可知道的太多了也是错。
甘罗仅是一句话,就让他彻底绑上了秦王这趟车,车门还焊死,想下都下不了了。
见嬴政神色还冷静,甘罗继续说道:“太后移居雍城,长信侯分封山阳,大王可能还不知,山阳有一国。”
“叫什么?”嬴政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嘶哑。
甘罗道:“嫪国,嫪毐的嫪。”
盖聂:这真不是我想要上的车,请问我现在离开王宫还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