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已。
上身一袭露肩的蕾边黑裙,裙摆垂到微微对外留出点大腿的位置;长发墨黑,在贴近脖颈的地方扎了个发绳,之后放任它垂到背后;两条腿坦坦荡荡,不加任何装饰;皮质的短跟黑鞋被安分的穿着。
她觉得自已打扮好了。
但,不,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想了想后,她戴上一对猫耳。对着镜子打量起来,捋捋这再看看那,又过了一段鸡蛋里挑骨头的时间,她才略带满意的停下来。
很好,只看外表的话,除了穿的过分散漫,自已已经和这艘舰船上的人相差无二了。
目光游移到猫耳上时,她莫名怔住,初上舰那几天的回忆又从心底涌现。
……
“你看这条数据,凯尔希医生,她的身体绝对不太正常……”
“这么高的感染程度,外表还一点都展示不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医生…”
类似的不愉快发生多次后,哪怕日理万机,凯尔希也不得不抽出时间来单独应付这名少女的档案录入。
“体细胞与源石结合率…”
但打一开始凯尔希就没有再念下去。她看看报告又看看女孩,短暂思考了一下,选择放下那纸数据,揣起手来。
“你感觉身体有哪里不适吗?”她问。
女孩微微歪头,认真地感觉了一会。
“没有。”女孩回答。
凯尔希的眉尖颤了颤。她再次仔细审视了女孩。女孩乖巧地坐在旋转椅上,衣服沾满了尘土,湛蓝双眸有些漠然。墨黑长发堪称豪放地披散着,两手撑在玉脂一样的腿上。
凯尔希不自觉地拧起额头。
“对医生隐瞒状况可不是好习惯。”凯尔希盯住女孩,“当真?”
“真的。”女孩笃定地回答。
凯尔希拿来女孩的造影图像,给她指出其中人体的某个部位,其他部位都在图上呈现出乳白,唯有那里是诡异的漆黑。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她问。
少女摇头。
“心脏。”凯尔希盯着她。“在内脏处形成矿石病的病灶是感染者中无比常见的现象…”
“但自医疗部设立至今,记录在案的所有病例,病灶位于心脏的患者寥寥无几,更不用说你这类,心脏结晶化已经达到70%还能正常跑跳的。”
“……”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开始认真考虑自已的病情。
凯尔希低头看了眼手表,如果女孩意识到自身状态的危急,她还来得及去远程旁听那场难民安置会议。
但女孩考虑后,意识到了什么,犹疑地问了凯尔希一句话:
“所以…我是第一个?”
“……”
凯尔希不知道怎么接着开口了。女孩明显没有把握到问题的关键。而这绝不正常,她对常识的缺失之严重让凯尔希有些熟悉。
眼神阴晴不定,凯尔希少有地搓搓鼻尖,手指,短促的出口气后。她开始试探女孩:
“你没有在矿脉旁醒来前的任何记忆,是吗?”
女孩点点头。
“你不知道矿石病?以及你自已是谁?”
女孩仔细想了想,点点头。
“……”凯尔希的情绪难辨,她心中关于某人的记忆被女孩勾起。
“虽然…但…至少需要先证实…”一句低语后,她按下身边的通讯键。
“通知所有管理层干员,三小时内不要来找我。”
得到回复后。凯尔希站起身,披上大褂。
“跟我走。”
“去哪里?”女孩问道。
凯尔希没有应答也没有回头,女孩只得追上去。
……
跟着菲林女人下电梯,再拐入一条又一条通道,外界的喧嚣逐渐远去,自然光也消失不见,为数不多的光源是天花板上长久不灭的应急灯。
她们在昏暗的道路间穿行,越深入,周围的环境就愈加古怪,直到布置,用材,规格和外界彻底大相径庭。
女孩隐隐约约察觉到她正在进入这头钢铁巨兽最不为人知的区域,至于是怎么意识到的,她不清楚,一种本能?
不等她仔细思考,凯尔希就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说起话来:
“1099年,罗德岛的某位干员被海嗣控制,第二次大静谧于同年爆发,持续至今。“
声音低沉,冷漠的讲述,她没有回头。
“深海猎人全数覆没,海嗣问题彻底失控,阿戈尔亡国。”
女孩觉得话题很沉重,但她们的步伐没有停止。
“当下,陆地国家十不存一,’最后的城市’计划启动,各国放下争执全力协作,但局势积重难返。”
“……”女孩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今年是1102年。”到了通道的尽头,凯尔希没再转弯,她面对着暗门,抬头。
“海嗣已经侵入乌萨斯—炎国—雷姆比拓联军防线,卡兹戴尔放弃进入防线,全城萨卡兹与异血孽物浴血搏杀,直到巴别塔议长认为胜率渺茫,带领最后一批幸存萨卡兹溃退出城。”
“听着很…悲壮。”
“这是我们的抗争史,也是人类的悼挽曲。”凯尔希几乎是呓语,“…至少曾经我这么认为…”
“PRTS。”女孩还在咀嚼这句话时,凯尔希突然话锋一转。
“我在。”系统性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确认我的身份,为我们打开中控层封锁区大门。”
“声纹确认…虹膜信息认证完毕——凯尔希医生,欢迎您,您当前的权限等级:十,权限达标,正在为您打开中控层封锁区入口—”
“…罗德岛对外界宣称自已为’城市’建设提供全力帮助,并无偿提供难民的接送工作,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艘舰船除跨国际医疗公司外的另一个身份—”
凯尔希回头,在她背后,门正在打开,她的翠绿双眸在门后透出的光线衬托下透亮无比。
“这个身份就在这里,而只有持有这个身份的存在,能核实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你真的是那个人的附属,也许我们终于在阴霾中找寻到了希望,苦苦的等待并非无用功…”
女孩不理解为什么凯尔希那时露出警惕,疲惫又希冀的面容,她到现在也不理解,凯尔希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
她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