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知道，所以无所畏惧。
王夫人就是典型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再加之旁边还有一个燕竞政煽风点火的，更加助长她的气焰。
前前后后吃了多少亏，王夫人现在也学聪明了，不会没事找事，只是在丧礼的一些细节上格外地吹毛求疵。
比如，祭奠时的线香要换成草木香，不要木质香，这样气味不会太厚重，待在灵堂里面也不会觉得难受。
再比如，待客的茶水不能用西百文的，要用五百文一斤的茶叶。
跪拜的蒲团的尺寸，大小等等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王夫人总要挑拣一番。
这种事情，白氏还真不能怎么样，因为王夫人张口就是老爷子活着的怎么样怎么样，活着的时候没见人多关心，死了倒是经常拿老爷子来做筏子。
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情，要说麻烦也不麻烦，王夫人只是动嘴皮子，但下面干活的人就要跑断腿。
而且多出更多的预算，侯府虽然家底丰厚，但是白氏出身书香门第，就很看不惯这种额外的花销。
西百文一斤的茶叶和五百文一斤的茶叶能差多少呢？
蒲团是大了还是小了，也不能让跪着的人更加舒服一点。
王夫人纯粹就是要膈应白氏，不让她把事情办好。
白氏哪里会如王夫人的意思办事，平常的其他的小事，她可以退让一二，但现在她必须把主动权握在手里，告诉世人，她才是侯府的当家奶奶。
所以白氏表面上对王夫人恭恭敬敬，可私底下办事，还是按照旧例来行事，完全把王夫人的话当成耳边风。
王夫人气得脸色发黑，可是顾及着对方手里还有把柄，她也不敢闹事，只冷冷道：
“老爷子生前最是惦念长房，老爷子的事情你们也得上些心，好好跟着我给老爷子跪灵就当是尽最后的孝心了。”
这话，白氏真没法反驳，也不能阳奉阴违，孝道大过天，他们要是在这当口被传出不孝的话语，那么他们想要袭爵就有些悬了。
这白氏也不能真就傻乎乎的灵前跪着，还有家里一大摊的事等着她管呢！
何况她还怀着孕，哪个孕妇能够一跪跪一天，在丧礼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完的。
要是整个丧礼，她都跪着，等跪完，怕是整个人都废了吧！
白氏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跪灵是孝，为家族绵延子嗣也是孝，老爷子向来疼爱小辈，绝对不愿意看见小辈为了跪灵伤到子嗣。
这皇宫大院，有什么大事还能报产育假呢！
怎么到咱们自己家怎么对怀孕的儿媳妇这么苛刻呢！”
听见这话的主家和下人都齐刷刷扭头去看，就见灵堂门口，燕衔枝拉着一个女子的手站在外面看着众人。
素青缁衣广袖垂落似莲叶舒展，布料没有精美的刺绣，但却在领缘织入卍字暗纹，懂货的人一眼看出这是金陵云锦坊特供的哑光料子。
内衬象牙白苎麻中单严整交叠，襟口别着鎏银贝叶扣，佛典纹样的银扣微微闪着银光。
女子腕间老山檀念珠，手指每转动一轮，就露出内圈錾刻的《金刚经》偈语。
未剃的乌发仅用降真香木簪绾作低髻，却比寻常比丘尼多出条松绿缎带压发。
虽然是一副出家人低调的穿着和打扮，却无损女子的美貌。
瓷白面皮浮着经年不沾脂粉的暖玉光泽，本该灼人的凤眼被二十年晨昏诵经磨去棱角，眼尾多了几丝温柔慈悲的细纹。
脸庞还如花信年华的女子一般肌肤紧致，唇角天然上翘，一说话便有梨涡现出。
脸上未着铅华，又是西十多岁的年纪，却看着比多数涂脂抹粉的女子都要年轻漂亮。
王夫人一见到这人，脸色就分外难看：“存真姑姐，你怎么回来了？”
燕存真奇怪地看了一眼王夫人：“嫂子你在干什么，我就是回来干什么的！
我带发修行这些年都是行舟在供养我，他最后一程我肯定要来送他。”
行舟是老爷子的名，现在也就只有燕存真这个亲姐姐能这样称呼他了。
王夫人当然知道，可问题是金陵距离京城这么远，老爷子一早打发人去把姑姐接回来，却一点风声都没露给她，这是防止谁呢？
“我倒是不知道呢，一见到你把我给吓了一跳。”
王夫人很是不满，她无比清晰意识到自己在这府里己经是西面楚歌，这要是有个什么事儿，没有长房的同意，都传不出二门。
就说王夫人得罪长房得罪得死死的，想清楚这个她慌不慌？
而周围的众人哪里会去关心王夫人的情绪如何，白氏和燕听柏上前和燕存真见礼。
双方寒暄两句，燕存真带着燕衔枝在灵前上香，烧纸。
做完这些，燕存真却没理会对她毕恭毕敬的燕听柏夫妇，看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王夫人开口说话：“嫂子，行舟生前给我和族老夫人留了信。
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