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为何？”燕竞政不解发问，心里却有所猜测。
王老夫人脑袋偏了偏，浑浊的眼睛看着床前的儿子，两行泪从眼眶里流出：“不能……拖累……你！”
如果可以，王老夫人真的很想继续活下去，可是为了将她和两个孩子从侯府赎出来，儿子己经倾家荡产。
为了家里的老小，连传话的宅子都卖了。
一家子坐吃山空，自己还是花大钱的源头，儿子手里那些钱能撑到什么时候？
吃光了，用光了，又该怎么办？
儿子自己还要养病，孙子将来要读书，孙女还要备嫁妆，这样样都是钱。
王老夫人心里一算账，哪能不知道儿子手里的窘迫，她不想死，可是她更舍不得儿子心里为难。
好在两个孩子己经过了满月，她这个时候走，也不用担心害了孩子。
至于为什么要回侯府，她是侯府的老夫人，要是死在外头，长房不好做人。
王老夫人可不是为长房着想，她是不想儿子再出一笔丧葬费，以她侯府老夫人的身份，丧礼规格不会小，这费用怕是会掏空儿子的口袋。
除了这个，还有二房如今是别人的嗣孙的原因，名不正言不顺，给她治丧吃力不讨好。
再一个就是，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全长房的脸面，因为王老夫人害怕，害怕如果不给长房脸面，他们会报复自己的儿子。
二房己经经不起半点的风吹雨打，只能老实顺从一些。
不仅如此，还得交代安康伯府不能在她的丧事上捣乱。
安康伯府虽然还有个爵位，可内里早己空虚，这软胳膊哪里能比侯府的粗大腿。
长房再恨二房，看在老爷子的份上，多少还会忍耐一两分，可安康伯府又凭什么让侯府忍耐呢？
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安康伯府要是聪明，不仅不能捣乱，还得处处给侯府说好话，给长房扬名声，虽然恶心自己，但好歹能保全一大家子。
也许是人生走到末路，人反而会更加清醒，也更加看得清形势。
王老夫人的话断断续续，有时还含糊不清，但燕竞政就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一个一向心狠手辣的男人匍匐在床边，哭得稀里哗啦。
“母亲，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燕竞政轻轻握着王老夫人的手，他后悔为什么不想别的办法去达成目的，非要母亲去冲锋陷阵。
母亲为他舍生忘死，可他这个做儿子的，却没能让母亲安享晚年，是他不孝啊！
“别……哭！”王老夫人艰难挪动手臂，将手搭在儿子的肩上：“这……就是……命。”
燕竞政眼泪更加汹涌，狠命摇头：“不是，是我不肯认命，还不肯认输，才害了你，是我的错。”
王老夫人叹气，摇头：“是我……贪心……不甘……教坏你。”
给人做后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呢！
王老夫人想起自己刚过门的时候，说实话，那时候的燕听柏也不过是个两三岁的孩子，并不记事，对她也没多少恶意。
但他的存在就是碍眼，使得她和安康伯府的目的无法达成，王老夫人自然就不喜欢继子。
那时候她太过年轻，一不小心就漏出行迹，自那以后公婆就开始防备她，她是侯府夫人，却不是当家主母。
摸不到权力，只能看公婆脸色过日子的日子，王老夫人过得够够的，所以她格外盼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有能力，然后将来能在侯府当家作主，自己也能过上老封君的好日子。
因为一己私欲，她把自己的儿子也教得利益熏心，却不曾想，会害他落得这样的下场。
燕竞政哽咽得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地摇头，王老夫人却不再和儿子纠结谁有错，转而换了话题，她反手抓紧儿子的衣袖，郑重道：
“等侯府办好我的丧事，你就带着妻小离开京城，去金陵的老家过日子。
或者去其他地方也行，边关，南方，走南闯北都随你，总之别待在京城。”
燕竞政泪眼模糊，对母亲的话感到不解：“母亲，这又是为何？”
这一回，燕竞政真是猜不到王老夫人的想法，家里的妇孺都身体患忧，正是该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要他们突然背井离乡？
王老夫人喘口气，抓着衣袖的手越来越用力：“我梦见……很不好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快要死时，能看见或者预见一些事情，王老夫人这段时间频频做梦，她梦见：“你们被人害死了，有人要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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