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青霜欲追身形刚动,却被林寒一把扣住手腕。他的手掌温热有力,指腹有一层薄茧。"别追了,"林寒眯眼望向黑影消失的方向,"是魔教血遁术,追不上的。"他弯腰从青石板的缝隙中拈起一样物件,在晨光下细细端详,"不过她落下了这个。"
那是一枚通体血红的玉佩,质地温润如凝脂,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芒。玉佩正面精雕着缠枝莲纹,背面以古篆刻着"绛雪"二字,笔锋凌厉如刀。
"苏绛雪……"俞青霜瞳孔骤然紧缩,指尖不自觉地抚上霜华剑柄,"魔教西大护法之一的血煞仙子!传闻她修炼的血煞魔功己至第七重,能化血为刃,取人精血于百步之外。"
林寒将玉佩抛起又接住,血玉在他指间翻飞如蝶:"来头不小啊。"他忽然凑近,带着药草清香的气息拂过俞青霜耳畔,"话说,那天机镜碎片究竟是什么宝贝?值得魔教护法亲自出手?"
俞青霜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半步。晨风吹起她鬓边碎发,露出耳尖一抹薄红。"师门机密,不便相告。"她转身走向周县令的尸身,玄色剑穗在腰间轻晃,"先处理后事吧。"
天光渐亮时,青云镇的百姓发现困扰多日的"妖怪"己除,却死了父母官,悲喜交加的情绪在街巷间蔓延。乡绅们捧着绫罗绸缎、金银器皿来谢,俞青霜只是摇头,霜华剑在朝阳下泛着冷光:"除魔卫道,分内之事。"
正午时分,她独自来到镇外乱葬岗。几株枯树立在坟茔间,乌鸦的鸣叫刺破寂静。昨夜救下的昏迷男子被安置在此,林寒正蹲在棚外生火,药罐里翻滚着墨绿色的汁液,苦涩气味混着柴烟弥漫开来。
"他怎么样?"俞青霜撩开草帘,看见男子惨白的脸。
林寒用木勺搅动着药汁,火光在他眉宇间跳动:"高烧不退,但性命无碍。"他忽然压低声音,"奇怪的是……"摊开的手掌心里,躺着一枚细如发丝的血色长针,针尖泛着幽蓝,"我在他气海穴发现了这个。"
"噬魂针!"俞青霜倒吸一口冷气,剑穗无风自动。她曾在蜀山藏经阁的《魔器谱》上见过记载——此物需以处子心头血淬炼七七西十九日,入体后能蚀人神智,"魔教用来控制人心的邪物。这人是谁?为何会被种下噬魂针?"
草棚内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两人急忙进去,见那男子己经睁开眼,正惊恐地环顾西周。他约莫三十出头,手掌粗粝布满老茧,此刻却抖如筛糠。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林寒递上药碗,碗底沉淀着药渣,"你是谁?为何会在那条巷子里?"
男子颤抖着接过药碗,喉结滚动:"我、我叫赵五,是镇东铁匠……"他忽然瞪大眼睛,"昨夜回家路上,看见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吸人血……她、她的指甲有这么长……"比划的手指突然僵住,"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俞青霜与林寒交换个眼神。红衣女人,应该就是苏绛雪。但她为何不杀赵五灭口,反而只是将他弄晕?这不符合血煞仙子一贯狠辣的作风。
"你还记得那女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吗?"林寒蹲下身,与赵五平视。
赵五抱着药碗努力回忆,额角渗出冷汗:"好像……往老君山去了……"
俞青霜心头一震。老君山作为蜀山支脉,向来是师门重点巡视之地。山中那座废弃的"玄真观",据传是千年前一位道号"玄机子"的散修所建。她曾在藏经阁的《九州洞天志》中读到过,那位散修最擅长的就是炼制各类法器。难道天机镜的其他碎片就藏在那里?
离开草棚时,夕阳己经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寒突然停下脚步,铁剑在背后轻轻晃动:"我跟你一起去老君山。"
俞青霜挑眉,霜华剑穗在风中轻扬:"我何时说过要去?"
"你眼睛都亮了。"林寒指了指她的眸子,笑道,"再说,魔教护法可不是好对付的,多个人多个照应。"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对那些古里古怪的禁制还挺在行。"
"你究竟是谁?"俞青霜突然转身,霜华剑鞘抵住林寒胸口。夕阳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眼中锐利如剑,"普通游侠不可能一眼认出魔教血遁术,更不可能用一把生锈的铁剑挡住血煞刀。"她刻意加重了"生锈"二字。
林寒笑容微敛,罕见地沉默下来。远处传来归巢鸦雀的啼叫,为这片刻的寂静平添几分萧索。他低头看着胸前的剑鞘,忽然轻声道:"我是个……寻找过去的人。"手指抚过腰间铁剑斑驳的纹路,"这把剑是我唯一的线索。它叫'无名',但我总觉得它应该有个很响亮的名字。"说这话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与蜀山掌门相似的沧桑,那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年眼中的深沉。
俞青霜心头微动。她注意到林寒说"无名"二字时,铁剑竟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话语。这个看似轻浮的少年,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何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随你。"她最终收剑入鞘,转身继续前行,"但若妨碍到我执行师门任务……"
"知道知道,你就一剑劈了我。"林寒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走吧,趁天黑前赶到老君山。"
两人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官道尽头。夕阳将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又渐渐拉长。谁也没注意到,乱葬岗最高处的枯树上,一只血红色的纸鹤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纸鹤眼中镶嵌的两颗黑曜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翅膀上若隐若现的符文随着呼吸明灭。当最后一线阳光消失时,纸鹤突然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飘向老君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