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魏九阙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董卿逃离杜家时,将杜家二公子杜安一并掳走。杜翊,”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己亲自带人追了过去。”
杜安也被掳走了?杜翊亲自去追?
方晏心中震惊更甚!难怪杜府当时气氛凝重,仆役行色匆匆!杜家竟也遭此大难!杜安……那个总是带着几分腼腆笑意的少年,竟也落入了董卿那禽兽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荒谬感涌上方晏心头。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坚硬的红木椅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节处瞬间泛红。
温润如玉的探花郎此刻面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清澈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和深深的厌恶。
“董卿!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畜生!”方晏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从未有过的刻薄与痛恨,“此前在文会之中,看他言谈举止,颇有章法,还曾以为他算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没想到内里竟是如此龌龊不堪!行此掳人伤人之恶行!连杜安那样一个少年都不放过!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衣冠禽兽!”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要将满腔的鄙夷和怒火都倾泻出来。
董卿平日营造的儒雅形象,在此刻彻底崩塌,只剩下令人作呕的肮脏本质。
魏九阙静静地听着方晏的怒斥,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仿佛早己看透董卿的皮囊。
他眼底的寒意更重了几分,却只是沉声道:“方探花息怒。恶徒自有其终局。夜深了,令妹想必己歇下,探花也先去安置吧。明日再叙不迟。”
方晏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对着魏九阙再次拱手:“是晏失态了。多谢将军告知。” 他心中记挂着妹妹,也不再久留。
翌日清晨,山间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清冽微寒。
方晏几乎一夜未眠,天色微亮便起身,简单梳洗后便迫不及待地走向妹妹们所在的主屋。
蓝歆正端着一盆热水从屋里出来,见到方晏,圆圆的苹果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脆生生地行礼:“方大少爷早!”
“她们醒了吗?”方晏声音放得很轻。
“醒了醒了!小姐和二小姐都刚起身呢!”蓝歆连忙侧身让开。
方晏推门而入。
屋内,方蓉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另一个小丫头梳理着略显散乱的发髻,小脸上带着些微的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尚可,见到方晏进来,立刻扬起一个笑容,带着依赖和安心:“大哥!”
而方灵,则坐在临窗的软榻上,背对着门口,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个纤细的背影。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头来。
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窗棂,清晰地映照着她的侧脸。
方晏的心,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如同被利刃狠狠剜了一下!
虽然比起昨夜初闻噩耗时的惨白,她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生气,但那份憔悴和虚弱依旧清晰可见。
更刺目的是,在她白皙的左脸颊上,那红肿虽然消褪了大半,却仍留下几道浅浅的、泛着青紫的指印痕迹!
如同最恶毒的烙印,清晰地诉说着她曾遭受的暴行!
唇角那处细小的裂口虽己结痂,却也如同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方晏的心上!
“大哥…”方灵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弱,轻轻唤了一声。
那双往日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如同受惊的小鹿,在看到至亲兄长时,才勉强透出一丝光亮。
方晏喉头一哽,只觉得一股酸涩首冲鼻尖。
他强忍着心头的剧痛和汹涌的杀意,快步走到软榻前,俯下身,目光仔细地、带着痛惜地在她脸上的伤痕上流连。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在距离那伤痕一寸的地方停住,仿佛怕碰疼了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灵儿…还疼吗?”
方灵轻轻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的水光:“不…不疼了。将军这里的药很好。”
“大哥!”方蓉也跑了过来,依偎在方晏身边,小脸上满是关切,“姐姐昨晚睡得不安稳,总惊醒…”
看着妹妹脸上那刺目的伤痕和眼底的惊悸,再想到她可能承受的恐惧和痛苦,方晏心中那点带她们回家的念头瞬间消散。
这个样子回去,如何瞒得过父母?
母亲见了,只怕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父亲也会震怒难当。
徒增他们的伤痛和担忧。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抬手,动作轻柔地抚了抚方蓉的发顶,温声道:“蓉儿,大哥和姐姐说会儿话。你去厨房看看,给姐姐熬的燕窝粥好了没有?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你爱吃的点心。”
方蓉心思单纯,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
她惦记着姐姐的饮食,又想着能找点好吃的,便欢快地拉着那个小丫头出去了。
蓝歆何等机灵,见状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如同门神般守在外面。
屋内只剩下兄妹二人。
清晨的光线安静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却驱不散那份沉重。
方晏在软榻边的绣墩上坐下,目光沉痛而专注地看着方灵:“灵儿,告诉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董卿为何要对你下手?还有杜安…他为何也被掳走?”
他必须知道全部的真相,才能为妹妹讨回公道,才能看清这背后隐藏的凶险。
方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锦被的边缘,指节泛白。
她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
方晏没有催促,只是用沉静而充满力量的目光看着她,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良久,方灵才缓缓睁开眼,她声音很低,却努力维持着清晰:“大哥…此事…说来…龌龊。” 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厌恶。
“那日…我去看杜翊的伤,董卿兄妹借住在杜家这事哥哥你也知道,用膳时我发现,董卿对杜安…” 方灵微微停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有那方面的心思…”
方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声音紧绷:“有那方面的心思?”
方灵闭上眼,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齿缝里挤出那令人作呕的真相:“那日起,我便要影川派人盯着董卿,没成想没过几日他把杜安杜淳以杜翊的名义约到寺庙下了药,暗卫来报,这事不便声张,我通知了杜翊,但是我担心他赶不及,我只好前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