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被五马分尸!姑姑程美也要被五马分尸!
父亲、哥哥、叔伯……所有程家的男人,三日后都要人头落地!
母亲、嫂嫂、还有她那个才七岁的、粉雕玉琢的幼弟……都要被没入掖庭,永世为奴,生不如死!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然而,在这灭顶的绝望之中,一个更加冰冷而现实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程家倒了!
她程雪衣在后宫最大的依仗,没了!
她猛地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指尖冰凉。
龙嗣!这是她唯一的筹码!可一个失去了强大外戚支撑、家族背负滔天罪名的妃嫔,即便生下皇子,又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走多远?皇帝今日能因龙嗣暂时留她,明日就可能因为她的出身而厌弃她!
那些虎视眈眈的后宫嫔妃,更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她撕得粉碎!
不!她不能失去家族!
哪怕只是保住母亲和幼弟!那也是她在这深宫之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可能存在的依靠和念想!
就在这时,沉重的乾清宫大门“吱呀”一声,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小太监从内推开。
一名身着深紫色总管太监服饰的老太监,手持拂尘,迈着无声的步子走了出来。
他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李德全。
李德全走到程雪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尖细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更多的是公事公办的冷漠:“程小主,陛下口谕:念你身怀龙嗣,在此久跪恐伤及皇脉。速回宫静养,不得再行哭闹求情之举。若再有不从,惊扰圣驾,危及皇嗣……程家妇孺,即刻赐死,不必待刑期!”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下!
程雪衣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赐死妇孺!
皇帝这是用她母亲和幼弟的命,逼她回去!
她张了张嘴,想哭喊,想哀求,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剧烈颤抖。
最终,在那太监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颓然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木然和认命。
她撑着麻木的膝盖,在贴身宫女颤抖的搀扶下,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挪,朝着自己那如同华丽囚笼的宫苑走去。
夕阳将她单薄而绝望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空旷冰冷的广场上,如同一个巨大的、无法挣脱的囚笼烙印。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巍峨的宫城。
东宫深处,太子慕容礼的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紫檀木书案上堆积着奏章,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松烟墨的清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
慕容礼身着杏黄色西爪蟒袍,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与邪气,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眼神玩味地看着跪在书案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程雪衣。
程雪衣显然是偷偷溜出来的,身上只裹着一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斗篷帽子滑落,露出苍白憔悴却依旧我见犹怜的脸庞,泪痕未干。
她挺着肚子,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仰望着慕容礼,声音凄楚哀婉,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
“殿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娘亲,救救我弟弟吧!他才七岁啊!他什么都不懂!求殿下看在……看在雪衣……服侍过殿下……救救他们吧!” 她刻意模糊了“醉酒一夜”的事实,眼中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哀求与暗示。
慕容礼放下酒杯,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他起身,踱步到程雪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抬起程雪衣的下巴,迫使她泪眼婆娑地与自己对视。
“服侍?”慕容礼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一丝戏谑,“雪衣啊雪衣,那夜你主动投怀送抱,借着本宫酒意爬上本宫的床榻时,可曾想过今日?”
程雪衣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但更多的是恐惧。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筹码就是这层暧昧不清的关系。
“是……是雪衣不知廉耻……”她泪如泉涌,声音破碎,“可雪衣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如今程家覆灭在即,雪衣己是无根的浮萍,只求殿下垂怜,救我至亲一命!雪衣愿为殿下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她俯下身,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慕容礼俯视着脚下瑟瑟发抖、曲线毕露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有征服的快意,有对美色的怜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
程家倒了,程雪衣这个顶着父皇妃嫔名头却爱着他的女人,如同一把双刃剑。
用得好,或许能在未来某个时刻,给予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致命一击;用不好,便是焚身的烈焰。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温柔,轻轻拂过程雪衣冰凉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
“做牛做马?本宫要的,可不是牛马……”他凑近程雪衣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廓上,说出的话语却让她如坠冰窟:
“程家谋逆,铁证如山,父皇雷霆震怒,金口己开,此事绝无转圜余地!你娘亲和幼弟……谁也救不了!”
程雪衣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与死灰!
慕容礼的手指却猛地收紧,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他盯着她瞬间失去光彩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钢针:
“但是!雪衣,你若真想活命,想让你腹中这块肉将来能有个前程,就乖乖听本宫的话!程家己死,从今往后,你和你肚子里这个‘龙嗣’,就是本宫手中的棋子!你只需记住一点——”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而凌厉:
“安分守己!保住这个孩子!在父皇面前,扮演好你失怙可怜、一心只为皇嗣的柔弱妃嫔!其他的……本宫自有安排!若敢有半分异动,或是让旁人知晓你我之事……你和你娘亲幼弟的下场,会比程敏忠更惨百倍!明白吗?!”
程雪衣在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魂魄。
最后一丝救人的希望彻底破灭,只剩下无边的黑暗与慕容礼那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在耳边回荡。
棋子……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都只是他权谋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她看着慕容礼那张俊美却如同恶魔般的脸,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将她彻底冻结。
她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而绝望的音节:
“……明……白……”
夜色更深,浓得化不开。
东宫书房的灯火熄灭,如同吞噬了最后一点微光。
程雪衣裹紧斗篷,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冰冷的宫墙阴影里。
身后,是程家注定血流成河的覆灭深渊;前方,是慕容礼为她布下的、更加凶险莫测的棋局。
而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不过是这血色棋盘中,两颗身不由己、随时可能被碾碎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