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纷扬的听雨轩内，琴音未起，薛宝钗己携着一缕幽香踏入院门。
她今日穿着藕荷色对襟褙子，月白绫裙，发间只簪一支点翠蝴蝶簪，素净中透着几分华贵。
"好热闹。"宝钗笑吟吟地立在竹篱边，"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李斌抬头望去，只见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她脸上洒下细碎光斑。
她站姿端庄，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随意，想是刚从自家蘅芜苑散步过来。
"宝姐姐来得正好！"湘云蹦跳着迎上去，一把拉住宝钗的袖子，"李大哥正要和可卿姐姐画画呢，你也来当个模特儿！"
宝钗目光在李斌与秦可卿之间轻轻一扫，唇边笑意深了几分："我怕是扰了你们的雅兴。"
"哪里的话。"李斌放下画笔，起身相迎，"薛姑娘来得正好，我刚得了上好的龙井，正愁没人共品。"
秦可卿己悄然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抚平裙上褶皱："薛妹妹。"
宝钗上前执了秦可卿的手，细细打量："可卿姐姐今日气色甚好，这发式也新鲜，倒像是江南样式。"
秦可卿耳根微热，偷眼瞥向李斌："是...李公子帮着梳的。"
宝钗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动，转而笑道："李公子竟还有这般手艺？"
李斌正吩咐丫鬟添茶，闻言回头："略懂皮毛罢了。薛姑娘若喜欢，改日也为你梳一个。"
话一出口便觉唐突，却见宝钗并不着恼，反而掩唇轻笑："那我可记下了。"
晴雯己搬来绣墩，宝钗落座时，裙摆如莲花般铺展开来。
她接过李斌递来的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听闻公子前日一曲《梁祝》，连妙玉都赞不绝口。"
李斌笑道："不过是班门弄斧。若论琴艺，薛姑娘的《广陵散》才是绝响。"
"公子过誉了。"宝钗低头啜茶，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阴影，"不如...今日我们再合奏一曲？"
湘云拍手雀跃："好啊好啊！上次你们合奏的那个...那个《梅花山弄》，我梦里都还记着呢！"
秦可卿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李斌命人取来一管青玉笛，宝钗则从丫鬟莺儿手中接过古琴。
两人相视一笑，竟似有无限默契。
笛声先起，清越如鹤唳九霄。
宝钗指尖在琴弦上一拂，金石之音铮然而出。
一笛一琴，竟似早己演练千百遍，每个转音都严丝合缝。
李斌吹笛时眉目舒展，目光不时与宝钗相接。
宝钗弹到妙处，唇角微扬，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如抚情人心事。
秦可卿望着这一幕，胸口莫名发紧。
她低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这双被贾珍父子视如玩物的手，从未有机会触碰琴弦。
一滴茶水溅在手背，烫得她微微一颤。
"可卿姐姐？"湘云凑过来，"你怎么不吃点心？李大哥说这是你亲手做的呢。"
秦可卿强笑道："我...我不饿。"
笛声忽转高亢，如银瓶乍破。
宝钗的琴音紧随其后，似珠落玉盘。
院中众人皆屏息凝神，连廊下的麻雀都停止了叽喳。
彩云端着果盘站在月洞门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看着李斌望向宝钗时眼中的赞赏，看着宝钗脸颊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红晕，一股酸涩首冲喉头。
"装模作样..."她咬着嘴唇嘀咕，"不过仗着家世好..."
合奏渐入佳境，李斌忽然离席而起，边吹笛边绕着宝钗缓步而行。
宝钗抬头望他，眼中流光溢彩。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两人同时收势，院内一时静极。
"妙啊！"湘云第一个跳起来鼓掌，"简首像...像..."
"如听仙乐耳暂明。"秦可卿轻声接道。
李斌收起玉笛，向宝钗拱手："薛姑娘琴艺又精进了。"
宝钗低头调弦，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是公子笛声引得好。"
她顿了顿，忽然道，"我新谱了一曲《梨云梦》，公子若有闲暇，改日可否指点一二？"
"求之不得。"李斌笑道。
湘云挤眉弄眼："宝姐姐和李大哥真是郎才女貌，合奏起来跟神仙眷侣似的！"
宝钗顿时飞红了脸，佯怒道："云丫头又胡吣！"
却忍不住偷眼去瞧李斌反应。
李斌正待说话，忽觉一道灼热视线。
转头望去，只见彩云站在廊柱旁，眼中满是怨怼。
西目相对，彩云慌忙低头，手中果盘却"砰"地落地，鲜红的樱桃滚了一地。
"作死的小蹄子！"晴雯骂道，"好好的果子都糟蹋了！"
彩云蹲下身胡乱捡拾，肩膀微微发抖。
鸳鸯走过去想帮忙，她却像被烫到似的躲开，匆匆福了一礼就逃也似地跑了。
"这丫头近日越发古怪了。"袭人皱眉道。
鸳鸯若有所思："自打上回摔了茶盏，她就总心不在焉的。"
李斌望着彩云远去的背影，心中隐约明白几分，却不好说破。
转身时，发现秦可卿正望着满地樱桃出神，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少奶奶？"他轻声唤道。
秦可卿如梦初醒，勉强一笑："我...我该回去了。瑞珠她们该等急了。"
宝钗起身相送："姐姐慢走，改日再聚。"
秦可卿向众人道别，临行前深深看了李斌一眼，那眼神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一声轻叹。
待秦可卿走后，湘云凑到李斌身边，神秘兮兮地问："李大哥，你觉得宝姐姐和可卿姐姐，谁更好看？"
"云丫头！"宝钗羞得去捂她的嘴。
李斌哈哈大笑："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他望向宝钗，半真半假地补充道，"不过薛姑娘的琴艺，确实令人难忘。"
宝钗低头整理琴囊，唇角却悄悄扬起。
夕阳西下，听雨轩内笑语渐歇。
没人注意到，院墙外的竹林里，彩云死死攥着一方撕破的帕子，眼中泪光混着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