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上好的龙泉窑青瓷茶杯,被一只布满老年斑却依旧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摔在地上,西分五裂,茶水和碎片溅了一地。
“废物!一群废物!”刘青宏的咆哮声,让跪在下面的钱立业肥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我让你去探探虚实,敲打敲打她,你倒好,反倒成了她开业庆典上的垫脚石!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你钱立业,被一个黄毛丫头几句话就驳得哑口无言,还帮她卖出去了十几张那什么金凤会员卡!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钱立业满头大汗,磕头如捣蒜:“相爷息怒,相爷息怒啊!实在是……是那妖女太邪门了!她那些话,句句都说到了那些婆娘的心坎里。下官……下官也是始料未及啊!”
“始料未及?”刘青宏冷笑一声,他己经从暴怒中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她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孤女,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阳县那种地方崛起,搅动朝堂,你以为靠的是运气吗?”
他缓缓坐回太师椅,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钱立业的心上。
“这个赵婉儿,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她会做什么红薯粉条,也不在于她有什么皇帝撑腰。”刘青宏眯起眼睛。
“她最可怕的,是她懂得人心。她知道那些泥腿子想要什么,知道皇帝想要什么,现在,她又精准地抓住了京城里那些深闺怨妇想要什么。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做生意了,这是一种妖术!”
钱立业不敢接话,只是跪在地上,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现在回想起来,赵婉儿看他的那个眼神,平静、冰冷,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他不寒而栗。
那个眼神,根本不像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女,倒像一个活了几辈子,看透了世事沧桑的老怪物。
“相爷,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钱立业小心翼翼地问。
“婉儿坊开业不过三日,己经把谢馥香和戴春林的生意抢走了一大半。那些官夫人现在聚在一起,聊的都是婉儿坊的会员卡和新出的护肤品。”
“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京城的胭脂水粉行当,就要被她一个人给垄断了!这……这可是断了我们一条重要的财路啊!”
刘青宏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槐。
“财路断了,可以再接。但如果让她把京城这些官夫人、小姐们的心都笼络过去,那问题就严重了。”刘青宏的声音阴沉得可怕。
“你要知道,这些女人,她们自己虽然没有权力,但她们是朝中那些大臣的枕边人。吹一吹枕边风,其威力,有时候比我们在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还要大。”
“她这是在挖我们的根基!”
钱立业闻言,悚然一惊,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那……那要不要,下官派几个人,晚上去她店里……”钱立业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蠢货!”刘青宏猛地回头,眼神如刀。
“现在动手?她店门口那块御笔亲题的牌匾是摆设吗?皇帝刚刚用她献上的祥瑞稳固了民心,你现在动她,是想把刀子递到皇帝手里,让他名正言顺地来砍我们吗?”
钱立业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对付这种人,不能用蛮力,要用脑子。”刘青宏重新踱回桌案前,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她不是标榜自己卖的是生活,卖的是时尚吗?她不是把那些女人聚在一起,搞什么女士会所吗?好,很好。”
“你,立刻去散播消息。”刘青宏盯着钱立业,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就说,婉儿坊是个伤风败俗之地,是聚众的魔窟!说那里的女人,不守妇道,整日聚在一起,非议朝政,搅乱纲常。”
“再说,她卖的那些东西,价格高得离谱,是妖物所制,用了会吸食人的精气,让人沉迷其中,家破人亡!”
“啊?”钱立业愣住了,“相爷,这种谣言……会有人信吗?”
“会不会有人信不重要。”刘青宏冷笑。
“重要的是,把水搅浑。只要有了这种说法,我自然有办法让御史台的人去秉公调查。”
“她不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吗?那我就先用唾沫星子,把她从上面淹死!”
“高!相爷实在是高!”钱立业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还有。”刘青宏的眼神变得更加阴狠。
“光造谣还不够。她那个婉儿坊不是标榜用料天然,都是些什么玫瑰、人参吗?你去,给我找几个得了皮肤烂疮的乞丐、地痞,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婉儿坊门口闹事。”
“就说用了她的东西,脸都烂了!记住了,要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惊动京兆府!”
“双管齐下,我看她这次怎么收场!”
“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办!”钱立业领了命令,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刘青宏端起下人新换上的茶,轻轻吹了吹,眼中是运筹帷幄的得意。
赵婉儿,你以为你赢了一局?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