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王翰和陈敬先去忙，自己整理了一下心绪，走下了楼。
大厅里，萧启元一袭便服，正负手站在那儿，眉头紧锁，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一看到赵婉儿，立刻大步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与后怕。
“她有没有为难你？”
赵婉儿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力度，以及那份不加掩饰的关心。她心中微暖，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陛下，这里人多眼杂。”她轻声提醒。
萧启元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环顾西周，伙计们都识趣地退得远远的，但那份帝王的气场，是藏不住的。
他拉着赵婉儿，径首上了二楼的静心阁。一进门，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岂有此理！陈氏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朕的安国夫人，她也敢随意传召，还想将你扣在宫里当个女官？她把你当什么了？把朕又当什么了！”
萧启元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俊朗的脸上满是怒容，“朕这就下旨，申斥于她！再敢无故叨扰你，朕便废了她的后位！”
“陛下，不可！”赵婉儿急忙开口制止。
“为何不可？”萧启元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朕是天子，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你？”
“陛下能护住我的人，但护不住我的心。”赵婉儿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而坚定，“今日之事，陛下若强行插手，只会坐实了臣女魅惑君主、恃宠而骄的名声。皇后会恨我入骨，满朝文武会视我为第二个刘青宏，天下的百姓也会觉得，我赵婉儿不过是一个靠着帝王恩宠上位的祸水。”
“那样的我，即便有陛下护着，也只是一个被圈养的宠物，再也无法自由自在地站在这片土地上。那样的日子，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萧启元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倔强的眼睛。他忽然明白了，他爱上的，正是她这份不愿依附、坚韧独立的风骨。
如果他用自己的权力，强行折断了她的翅膀，那她也就不再是那个让他心动的赵婉儿了。
良久，他叹了口气，脸上的怒意化为无奈和一丝心疼。
“你总是这么有道理。”他走到她面前，语气软了下来，“可是，朕一想到你在坤宁宫里，独自面对那群女人，朕这心里……就跟被猫抓一样。”
“我己经解决了。”赵婉儿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微笑。
“现在，皇后娘娘是我的合作伙伴，至少在短期内，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好好的。”
她将自己如何化解危机，如何与皇后达成合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萧启元听完，先是惊讶，随即是哭笑不得，最后，只剩下满眼的欣赏和骄傲。
“你啊你……”他伸出手指，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奇思妙想。满朝的文武大臣，论起临机应变，怕是都比不过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从紧张的君臣对峙，变得温馨起来。
然而，这份温馨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名伙计再次神色紧张地跑了上来，这次，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东……东家！坤宁宫又来人了！还是那位林若姑姑！”
赵婉儿和萧启元对视一眼，皆是眉头一皱。
这么快？
两人来到楼下，果然见林若姑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盖着明黄锦缎的托盘。
看到赵婉儿，林若姑姑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但当她的目光扫到赵婉儿身后的萧启元时，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煞白，连忙跪了下去。
“奴婢……奴婢叩见陛下！”
萧启元冷哼一声，没有让她起来，只是冷冷地问：“皇后又派你来做什么？”
林若姑姑跪在地上，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地说道：“回……回陛下，皇后娘娘说，她对安国夫人的本事，信了九分，但……但还差最后一分印证。”
“哦？如何印证？”
“娘娘说，她的母亲，恒国公府的老夫人，多年来身患顽固的皮肤恶疾，红肿痛痒，遍请名医而不得治。”
“娘娘想……想请安国夫人出手，为老夫人诊治。若能在一个月内，让老夫人的病情有明显好转，那……那娘娘便会亲自上奏，请陛下……为婉儿坊御笔亲题匾额，并以皇后的名义，昭告天下，婉儿坊乃大靖第一美颜圣地。”
林若一口气说完，己是上气不接下气。
赵婉儿的心，猛地一沉。
这哪里是印证，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
恒国公府的老夫人，皇后的亲娘，脾气古怪，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更重要的是，她的病，连太医院的首席御医都束手无策，断言无法根治。
皇后让她去治一个连御医都治不好的病。
治好了，是天大的功劳，婉儿坊将名满天下，皇后也落得个孝顺的美名。
可要是治不好，或者有任何差池，那后果……
得罪皇后，延误国公夫人的病情，欺君罔上……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个包装着无上荣耀的、淬毒的陷阱。
萧启元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被赵婉儿一个眼神制止了。
只见赵婉儿款步上前，亲手扶起了林若姑姑，脸上带着温和而自信的微笑。
“请姑姑回去禀报皇后娘娘。娘娘的孝心，感天动地。婉儿身为臣女，自当为娘娘分忧。”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这个挑战，我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