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踱至舆图前,指尖划过被朱砂圈起的玉皇顶:"放人。"
刘登辉眉头一皱,脸色变了又变,却是为难道:“周公子却让我好生为难,你看这样可好,云阙台的人马可安然离去,其他人你就当卖我一个人情如何?”
周良摇了摇头,“己经死了太多的人,刘知府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
刘登辉脸色难看,咬着牙威胁道:“周良,你不要太过分,你当那些江湖草莽真能全身而退?就算没有官府,他们早晚也会被清算···"
"那就无需刘知府操心了!"周良忽然转身打断了他,月光从帐缝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出明暗交界,"你就说……放还是不放。"他指尖微动,一抹幽暗一闪即逝。
刘登辉看的心惊担颤,硬着头皮冷声说道:“周良,你莫要欺人太甚,大家同样是替人办事,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周良笑了笑,指尖拂过案上残酒:"刘大人可知,我为何敢单枪匹马入帐?"
他忽然倾身,酒气喷在刘登辉鼻尖,"因我算准了——你不敢赌,也···赌不赢···"
烛芯"啪"地爆开,映得帐内人影幢幢,他的几个亲卫毫无征兆的齐齐晕死过去。
刘登辉呼吸急促,像被抽了脊梁的癞皮狗,瘫坐在虎皮椅上。
他抹了把油光水滑的脸,忽地狞笑:"周先生好算计!只是……"
他拖长声调,"我如何信你?"
周良也笑,“你没得选择,唯有选择相信!”
刘登辉怒视周良,却感觉深深地无力。
"放行!"
他猛地踹翻案几,朱砂瓶碎裂的刹那,帐外传来悠长的号角声。周良整了整衣襟,行至帐门时忽又驻足:"对了,恭祝刘知府长命百岁……"
"周良!"刘登辉抓起镇纸砸过去,却被周良反手接住,轻轻放回案上。
"多谢大人。"他掀帘而出,夜风送来最后一句,"暴民拒捕,激战中伏诛八成,余者溃散。想来刘大人有办法自圆其说。"
刘登辉瘫坐在位置上,朝着身后苦笑一句:“张阁主也看见了,老夫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帐篷内灯火晃了晃,传出一声悠长的“嗯····”
寅时三刻,泰山北麓。
望着西散而逃的武林人士,赵青璇拄剑喘息,霜色衣襟被露水浸透。
"他当真放人了?"
周良望着天际第一缕晨光,忽地轻笑:"官做的越大,越贪生怕死,他不放,又能如何呢····“
山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周良望着忽然剧烈咳嗽到首不起身来的赵青璇,满脸关切。
柳如烟想了想,还是伸手想扶她一把,那知入手却是濡湿一片。
她连忙掀开玄色披风,只见中衣己被鲜血浸透。
"她中箭了···"
柳如烟声音发颤,望着紧紧咬着嘴唇不愿说话的赵青璇,忽然朝着周良喊道。
周良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他绕到赵青璇身后,却见披风早己被鲜血浸透,唯余下一根断箭没入后胸。
被拆穿的赵青璇身子一颤,咧了咧嘴角,苍白的嘴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总算····总算··能睡一觉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往后一仰,昏倒在周良怀中。
“小姐···小姐····”
恰在此时,远远传来红绡焦躁的呼喊声,柳如烟看了看二人,掉头朝着红绡掠去。
·····
一个时辰后,终于安顿好了赵青璇,寻了两个云阙台弟子照顾她后,周良跟着柳如烟来到医馆后院。
“好在没有射中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以她的体质,只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周良得到肯定,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沉默的柳如烟,轻轻解释道。
柳如烟倚着朱漆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石榴红绉纱衣带。
檐角灯笼将她的影子拉长又揉碎,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她看着周良的侧脸,嘴角蠕动,却没有出声。
“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周良见状,还以为这小醋坛子又吃醋了,拉着她来到院内坐下。
“最近事情太多,其实还有许多事情未能与你说个分明,但是我与赵姑娘绝非你想的那样,仅仅是朋友关系而己···”
“哼···你是这么想的····人家是不是就不知道了···”柳如烟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句,脸色却是缓和不少。
“你说什么?”周良没听太清,故意把耳朵往她脸上凑。
柳如烟俏脸微微一红,连忙伸手去挡。
"苏禹州托人送了信。"眼看着周良的脸离自己的红唇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周良炙热的呼吸声,柳如烟猛地一推,气急喊道。
周良脑袋顿在半空,无所谓道:“是在寻我吗?那你告诉他便是,我过段时间就回汴京,莫让他担心。”
“美得你····”柳如烟翻了个白眼。
“他寻我帮忙,说是要攻打一处山寨!”
“呵,这公子哥啥时候开始关心民生疾苦了,竟然想剿匪?”周良微微一愣,以他对苏禹州的了解,这种公子哥除非闲的蛋疼,不然才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说……"
柳如烟喉间一紧,目光霎时变得复杂,"他说····要救苏婉儿····"
“哦···救苏姑娘呀···那就说得通的····”周良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一愣,连忙抬头。
“什么意思····”
眼看着周良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话里话外都是关切,柳如烟心底发酸,却还是如实相告。
“说是苏婉儿偷偷跟着我来寻你,却在梁山处失踪了,他怀疑···怀疑··是被梁山盗匪掳上山了····”
柳如烟话音未落,周良手中茶盏"当啷"砸在石桌上。琥珀色茶汤溅上他霜白的袖口,洇开一片惊惶。
"消息可靠吗?"
他猛地站起,带倒的竹椅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声响。
柳如烟望着他焦躁的面孔,微微叹了口气。
"苏禹州说···他也不确定,所以想请我帮忙去确认一番····毕竟我这里认识武林人士多···路子也多一些!"
"那还好···还好··"
他忽地松了口气,只要没确认,便还有一些希望。
“什么时候的事?”
周良扶起椅子,却总感觉心神不宁,难免说话有些急躁。
柳如烟咬了咬唇,心中虽然委屈,但却知道轻重。
“便是刚刚姓赵的狐···她晕倒的时候···红绡传来的信··”
“你若是要去,我··我陪你去便是···”柳如烟说道最后一句,只感觉眼角发酸,心中的委屈一阵阵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