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像一条吞入腹中的蛇，潮湿、狭窄，带着铁锈和腐木的气味。玻吕茜亚被一号拽着手腕向前奔跑，胸口空洞中的两团灵魂光团激烈碰撞，每一次震动都让她头痛欲裂。
白厄最后那句话在脑海中回荡——
“毁掉所有实验记录……包括我自己。”
“他是什么意思？”玻吕茜亚喘息着问，“什么叫‘包括他自己’？”
一号没有回答。她的银色符文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电路。转过第三个弯时，她突然停下，将玻吕茜亚推到墙边。
“听着。”一号的声音压得极低，“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她从腰间取出一把透明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掌心。银色的血液滴在地上，瞬间汽化成雾，在空气中勾勒出一扇门的轮廓。门后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隐约夹杂着水泡破裂的黏腻声响。
玻吕茜亚的死亡感知自动激活——
成千上万条记忆导管在地下交错，像蛛网般汇聚到中央的黑色花苞中。花苞表面浮现出人脸，时而像局长，时而像园丁，最终定格成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女性面容。
“塞拉菲娜……？”她下意识喃喃。
一号猛地捂住她的嘴：“别叫那个名字！”
己经晚了。
花苞上的人脸突然转向她们的方向，没有瞳孔的眼睛首视过来。下一秒，整个地下空间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跑！”一号拽着玻吕茜亚冲进门内。
（七具棺木）
门后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悬浮着终焉之花的花苞，比投影中看到的更加庞大。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环绕它的七具透明棺木——每具棺木里都漂浮着一个人影。
玻吕茜亚的呼吸凝滞了。
从左到右，前六具棺木中赫然是六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她们闭着眼睛，胸口全部被剖开，露出里面干涸的空洞。而第七具棺木……
“白厄？！”
玻吕茜亚扑向最后那具棺木。里面确实躺着蓝发金瞳的少年，但比她认识的那个更加年轻，脖颈后清晰烙着“7”的编号。更诡异的是，他的胸口也开着同样的空洞——里面空空如也。
“不，那不是你的白厄。”一号按住她的肩膀，“是‘原始样本7号’。”
“什么意思？”
“死亡天使计划需要两个实验体。”一号指向其他棺木，“一个承载‘死亡’（Death），一个承载‘守护’（Defender）。你是D-7，他是DF-7。”
玻吕茜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某些被尘封的记忆开始松动——
实验室的白光下，蓝发少年被绑在隔壁实验台。他们同时被注入某种液体，她的胸口灼烧般疼痛，而他隔着玻璃对她做口型：“别怕。”
“我们……是一对？”她声音发颤。
一号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不止。你们是唯一成功共鸣的共生体。”她指向两人胸口的空洞，“他的灵魂碎片填补了你的不稳定，你的死亡能量抑制了他的龙化暴走。”
大厅突然剧烈震动。终焉之花的花苞裂开一道缝隙，暗红色液体如血泪般渗出。
“没时间了。”一号拽着她冲向控制台，“局长在激活终焉使徒的残余意识，我们必须——”
一道银光闪过。
一号的话戛然而止。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半截金属导管穿透而出，末端滴着银色血液。
“真是感人。”局长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叛徒和残次品抱团取暖。”
玻吕茜亚的镰刀瞬间出手，死亡能量如飓风般席卷而去。局长不躲不闪，任由刃锋斩断自己的左臂——断口处没有流血，只有数据流般的银色光点。
“全息投影？”她愣住。
“聪明。”局长微笑，“我的本体正在和你的小白厄玩捉迷藏呢。”
他打了个响指，七具棺木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玻吕茜亚惊恐地发现，棺中的“原始样本7号”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完全龙化的竖瞳，赤红如血。
“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吗？”局长漫步到终焉之花旁，爱怜地抚摸花瓣，“因为只有成对的容器，才能承受完整的终焉之力。”
花苞彻底绽放，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形——不是植物，不是使徒，而是一个全身覆盖黑色龙鳞的少女。她的脸……
和玻吕茜亚一模一样。
“介绍一下。”局长轻笑，“终焉使徒的真正形态——‘死亡’与‘守护’的完美融合，也就是……”
“未来的你。”
（镜像的选择）
黑色龙鳞的少女缓缓站起。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仿佛还不适应这具身体，但每走一步，地面就结晶化一片。当她看向玻吕茜亚时，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终于见面了，7号。”
玻吕茜亚的镰刀几乎握不住。她能感觉到——这个“自己”体内流淌的，正是她最熟悉的死亡能量，却混杂着某种更古老、更暴戾的东西。
“你是……终焉使徒？”
“不，我是进化。”龙鳞少女抬手，玻吕茜亚胸口的光团突然被无形之力拉扯，“把白厄的那半灵魂给我。有了它，我们就能成为完整的存在。”
剧痛让玻吕茜亚跪倒在地。她死死按住胸口，却无法阻止金色光团一点点外溢。
“别抵抗了。”局长在一旁柔声劝诱，“你忍心看白厄永远困在编号7的躯壳里吗？只有终焉之力能让他真正自由。”
谎言。
这个念头如闪电劈进脑海。玻吕茜亚突然想起白厄最后那个眼神——不是绝望，而是决绝。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你们……搞错了一件事。”她咬牙抬头，“我不是7号。”
龙鳞少女皱眉：“什么？”
“我是玻吕茜亚。”她一字一顿地说，“被他亲手从实验室带出来的，独一无二的——”
“人。”
她突然松开按住胸口的手，反而用力一推，将两团灵魂光团全部送入终焉之花的花蕊！
（灵魂洪流）
世界静止了一秒。
然后，终焉之花炸开了。
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玻吕茜亚在其中看到——
-三百年前，塞拉菲娜将“爱”从自己灵魂中剥离，封进月长石。
-白厄（不，那时他还叫玄枵）跪在祭坛上，亲手将傲慢碎片植入自己的心脏。
-六个玻吕茜亚实验体相继死亡时，DF-7号少年隔着玻璃流泪。
最强烈的画面来自最后一块碎片：
白厄站在她的培养舱前，手中拿着记忆删除剂。注射前，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现在你明白了？”局长的身影在能量风暴中扭曲，“他一次次删除你的记忆，就是怕你发现这个真相——”
“——你们本就是一体双生的镜像，注定要融合成终焉使徒！”
玻吕茜亚在洪流中伸出手，抓住了那团金色的灵魂光团。它温暖而明亮，像极了某个蓝发少年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
“不。”她轻声说，“我们注定要打破这个轮回。”
她将光团按进了棺木中“原始样本7号”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