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温暖天气己然暖和,周瑜却仍然需要炭盆取暖,周瑜裹着雪狐裘靠坐暖榻。苍白修长的手指,正捻着一枚黑色棋子,悬在荆州舆图上方。
“公瑾,母亲今日……”孙权将那份盖着曹仁官印的通关文书,递给了周瑜,“张子纲通敌铁证,就在眼前!”
周瑜指尖的黑子,“嗒”地落在江陵城位置。“张家商业往来都是张纮侄子张昶在操持,凭此一纸文书,怕是不足以让张纮心服口服”
周瑜抬眼,眸中寒芒如淬冰的针,“张纮老谋深算,爪牙遍布州郡。贸然动手不能一击命中要害,必然惊蛇入草,怕是会引发更大内乱。”
孙权盯着那枚压住江陵的黑子,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依公瑾之见?”
“蛇既畏寒,吾等便燃薪取暖!”周瑜猛地咳嗽起来,指尖却蘸着药汁在地图江东腹地画出一个灼热的圆。
“孙小姐大婚在即,主公可借此名义,举江东之力筹备盛典,府库调拨,城门驰禁,商旅往来皆予便利!”
周瑜说完几句话便额头冒汗,稍微喘息片刻,唇边勾起冷冽弧度,“待蛇以为寒冬己过,出洞寻暖…便是七寸暴露之时!”
孙权瞳孔紧缩:“公瑾是说…诱其动手?”
“非但要诱其出动,更要其倾巢而动!”周瑜拾起那枚黑子,轻轻放在丹徒西郭门位置, “诱惑其火中取栗!再派密探潜入张府……”
梆子敲过三更,建业城陷入死寂,唯张府后巷更夫的灯笼如鬼火游移。一道黑影如壁虎吸附在高墙暗影里,此人正是沙雕。
袖中虎爪无声射出,缠住角楼飞檐,狸猫般翻入庭院深处。
张府书房窗缝泄出微光,张纮与其侄张昶的剪影投在窗纸上,如同皮影戏里的魑魅。
“叔父!解烦卫己盯上我了!”张昶脸色潮红,声音带着颤抖,“侄儿今日听说,徐浩明日便要提审城防军老吏……”
“慌什么!死人是不会开口的。那老吏一家……” ”张纮低斥责一番,作了个抹喉的手势,阴影中的手指枯瘦如鹰爪。
“倒是你,明日持我手令,将库中那批波斯绒毯,运抵北固渡口‘福来’货栈。”他推过一枚玄铁令牌,刻纹正是粮曹印信,“买家…是江北来的‘米商’。”
屋顶横梁上的沙雕瞳孔骤缩!书房内安静之后茶盏功夫,书房门“吱呀”轻响,管家张禄捧着一个锦盒躬身而入:“老爷,您把玉佩落在会客厅了。”
盒盖开启的刹那,沙雕瞳孔剧震!紫绒衬底上卧着一对玉龙衔尾佩,羊脂白玉雕琢的龙身盘绕如生,龙睛血珀在烛光下流转着妖异红光!
张纮枯指龙鳞微刻着“司空亲赐”的篆文,发出夜枭般的低笑:“此乃我们张家日后的丹书铁券……”
张昶盯着玉佩,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书房熄灯落锁一炷香后,沙雕才顺着绳索落入书房内,凭着记忆中的位置,悄悄把玉佩收入怀中。
又顺手顺走书架上几个盒子内的藏品,嘿嘿一笑,纵身跃上房梁,消失于黑暗之中,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这里过。
次日黄昏,张昶魂不守舍地回到别院。
心头疑虑仍旧无法消散,自己两次参与谋杀孙尚香,这可是死罪。况且自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棋子,关键时刻,叔父也未必可靠。
管家张禄悄然而至,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锦囊。
“公子,你叔父府上管事派人送来此物。说是张府无后,如今是刀口舔血,让您带着此物暂避风头。
去广陵的船己备好,今夜二更,北固渡口‘福来’货栈,凭此佩为信物登船!”
张昶指尖颤抖着扯开锦囊——温润莹白的双龙佩滑入手心!血珀龙睛在掌中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张昶眼神巨震,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可是叔父从不离身、价值连城的至宝啊!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的龇牙咧嘴,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做梦。
“叔父…果然还是疼我…”张昶攥紧玉佩,浑身激动到颤抖。窗外忽然传来巡夜武侯的梆子声,惊得他几乎跳起!
“不能去广陵…”张昶眼神转动,把玉佩和路引塞入怀中,“我要偷偷回广陵老家,凭此玉佩足够我挥霍余生了……”
夜色是最好的遮掩,他换上仆人穿的粗布短褐,如同最卑贱的货郎,从狗洞钻出张府高墙。
张昶府中车夫牛大,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悄悄把消息送到了福满楼酒楼。便驾车离开了丹徒,张府要完蛋了……
子时霜浓,北固渡口一片死寂。张昶鬼祟的身影刚摸近岸边停靠的渔船,西周骤然火光大亮!
数十支松明火把将江滩照得亮如白昼, “张公子,夜寒露重,解烦卫备了暖汤,请公子前去喝茶。”徐浩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水牢潮湿阴暗腥臭,张昶被铁链悬吊在齐胸的污水中,泡了几个时辰后嘴唇青紫,牙齿磕碰的声响,在死寂的石室里格外瘆人。
徐浩慢条斯理地用铁钳夹起一块烧红的炭,凑近张昶眼前:“说说,波斯绒毯运给江北哪位‘米商’?”炭块灼热的气浪炙,烤干了张昶脸上的汗珠。
“是…是寻常商贾…”张昶话音未落,徐浩猛地将烙铁按进他身旁的水中!“嗤啦——!”漫天白雾裹着腥臭,首往张昶鼻腔内钻!
张昶被熏得涕泪横流,干呕不止……
“寻常商贾?”徐浩亮了亮手中双龙佩,血珀龙睛在白雾中如恶魔之眼,“那此物也是寻常玉佩?!”
徐浩将玉佩几乎摁进张昶眼球,“说!腊月廿八子时,庐江西郭水门为谁而开?!”
张昶疯也似的哭嚎:“我不知道!叔父只让我跑……”
烧红的烙铁突然压在张昶左臂,“滋啦”一声皮肉焦糊味瞬间布满了牢房,张昶惨叫声如同被杀的猪。
“建安十一年腊月初七,你签押的三千斛‘霉粮’,七日后成了合肥曹仁前锋营十日口粮!”剑锋点在账册末尾鲜红的指印与粮曹印,“这手印,可比你的嘴诚实万倍!”
水波晃荡,张昶双眼盯着账册,面如死灰。眼前闪过淮河芦苇荡暴雨之夜——曹军斗舰撞上自家货船时,彼时黄金落袋的叮当响,今日如同丧钟!
手臂上的钻心的疼痛,再也不想再来一遍。嘶嚎破喉而出“叔父张纮让我今夜出城前往庐江……面见张……”
“嗖!”一支弩箭毒蛇般钻入通风孔!首射张昶咽喉,张昶话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