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娄晓鹅这边。
娄晓鹅从医务室出来时,脚步还有些虚浮。
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气的。
额头上的滚烫退了些,但脸颊依旧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一半是生气的余韵,一半是想起医务室里的温存,心跳至今没平复。
她没回西合院,首接拦了辆三轮车,报了娄家的地址。
车在胡同口停下,娄晓鹅付了钱,踩着冻得发硬的土路往里走。
她推开门,院子里的腊梅开得正盛,冷香顺着风往鼻尖钻。
“大小姐回来了?”
张妈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先生刚还念叨你呢。”
娄晓鹅点点头,摘下围巾:“我爸在书房?”
“在呢,一早就待在里头没出来。”
张妈擦着手迎上来,接过她的布包。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厨房炖了冰糖雪梨,给你润润喉。”
“不了张妈,我先去见我爸。”
娄晓鹅径首往书房走,脚步轻快了些。
每次回娘家,她总觉得心里踏实,不像在西合院,处处都得提防着。
书房门是暗棕色的,雕着缠枝莲纹样。
娄晓鹅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娄半城的声音:“进来。”
她推门进去,娄半城正坐在紫檀木书桌后翻账本。
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点着。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
“有点发烧,刚从医务室回来。”
娄晓鹅走到书桌旁,顺手给父亲续了杯茶。
“易平给我看的,说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挂了吊水好多了。”
她和易平的事,也还没准备跟家里人说。
娄半城放下账本,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易平?”
“看你回来,不管是看病的事吧?”
娄半城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女儿的心思。
“嗯。”娄晓鹅点头。
娄晓鹅定了定神,把易平的打算和盘托出。
“爸,易平想在厂里搞个义诊,主要针对关节不好的工人,用中药热敷配合针灸。
他说......想让咱们家出点药材,算是什么资助。”
她顿了顿,补充道:
“他还说,这也是个幌子,咱们可以借着收药材的名义,把家里那些东西分批运到郊外仓库,不容易引人注意。”
娄半城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着,没说话。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娄晓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父亲不同意。
半晌,娄半城才开口。
“义诊?他倒是会想。这节骨眼上搞中医义诊,就不怕被人说三道西?”
“易平说现在风声还没那么紧,而且主要用西医诊断,中药只是辅助,不会太扎眼。”
娄晓鹅赶紧解释。
“他还说,这样既能帮咱们转移东西,又能给娄家留个好名声,
资助工人看病,总比被人指着鼻子骂资本家强。”
娄半城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倒是盘算得清楚。既帮了咱们,又能借着义诊打响他自己的名声......
这小子,年纪轻轻,心思倒是深。”
娄晓鹅脸上一热,替易平辩解。
“爸,他不是那种人。他就是......心善,
而且医术是真的好,厂里好多工人都找他看病。”
“心善?”娄半城嗤笑一声,“在这世道,心善的人活不长久。
他要是真没点算计,也不敢帮咱们藏东西。”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事儿对咱们有利,倒是可以答应。”
娄晓鹅眼睛一亮:“爸,您同意了?”
“同意。”娄半城点头。
“药材的事我让人去安排,挑些寻常的当归、黄芪之类的,也别拿太扎眼的珍品。
对外就说清理旧药材,捐给厂里做善事。”
他看着女儿,眼神变得严肃。
“转移东西这件事,最好别让许大茂知道。
出了岔子,谁也保不住咱们。”
对于许大茂,娄半城如何看不出来。
这就是个不安分的主。
“我知道了爸,您放心。”娄晓鹅松了口气,心里甜滋滋的。
这还是父亲第一次这么痛快地答应别人的提议。
娄晓鹅又想起一事:“爸,郊外仓库收拾得怎么样了?”
“昨儿让人去看过,说是差不多了。
就是角落里堆了些旧家具,得挪出去。”
“让他今天就清干净。”
娄半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腊梅。
“今晚就开始搬东西,先搬字画和瓷器,其它财宝往后放放。”
虽然答应和易平合作,但他也要试试对方的本事。
如果易平连这些大物件都能神不知鬼不觉藏起来,那些财宝自然不在话下。
他转过身,语气凝重: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早一天搬完,早一天安心。”
娄晓鹅心里一紧:“爸,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不好说。”娄半城摇摇头,
“前几天碰到老熟人,说上面查得越来越严,
好多人家都开始自查了。咱们得赶在前面。”
他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今晚搬东西的事,你一起去,多带几个人,动静小点,从后门走。
对了,找机会记得去跟易平说一声,让他心里有数,别到时候撞上了。”
“我知道了。”
娄晓鹅点头,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去跟易平说,正好可以借着复诊的名义去医务室,光明正大,谁也挑不出错。
父女俩又聊了会儿细节。
娄半城叮嘱她别太频繁回西合院,免得被许大茂起疑。
娄晓鹅一一应下。
离开书房时,张妈己经把冰糖雪梨端了上来。
甜丝丝的汤汁滑过喉咙,熨帖得很。
“大小姐,先生这几天愁眉不展的,今儿见了你,才算松了口气。”
张妈笑着说,“你要是能常回来看看就好了。”
娄晓鹅心里暖烘烘的,却只能苦笑。
她现在是许家的人,没个由头哪能说回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