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撞开书房门时带翻了案角的砚台,墨汁溅在陈宇刚写完的奏折边沿,洇出一团暗影。
“哥!北街有个黑影子往西去了!”他喘得话不成句,手还死死攥着断了一半的腰带。
陈宇没抬头,指尖在桌面敲了两下,抓起椅背上的旧皮氅就往外走。冷风灌进屋子的一瞬,窗纸哗啦啦响起来,像是谁躲在背后偷笑。
“追。”
两个字落地,人己经踩着青砖墙根消失在巷口。他边跑边摸到耳后的金属扣,“调频到追踪模式,查那个方向的热源。”
耳机里传来沙沙声,接着是机械音:“……目标正离开主街,朝城西马场移动。”
陈宇脚步一顿,鞋底碾碎地上一截枯枝。那地方他熟——去年冬天被火烧塌的粮仓还在原地躺着,连瓦片都带着焦味。
赵良跟上来时气还没顺,“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别惊动。”陈宇摆手,袖口扫过腰间短刀的铜扣,“先看看他们想玩哪出。”
两人绕过东市口时,天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几盏破灯笼挂在歪斜的木杆上,摇晃时发出吱呀声,像极了老宅里吱扭作响的吊桥。陈宇贴着断墙蹲下,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小屋前围着几个黑影,说话声压得很低,但风一吹还是飘过来几句。
赵良凑近他耳边:“听着像在交什么东西。”
“账册。”陈宇眯眼,喉结滚动了一下,“秦某人怕是等不及要掀桌子。”
他话刚出口,屋里走出一人,怀里抱着个木盒,动作熟练地递给其中一个黑衣人。
“这是你要的。”那人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明天送上去,姓陈的就完了。”
接盒子的人拍了拍胸口:“妥了,这次不会出差。”
另一人冷笑:“新墨新纸,笔迹都是照着卷宗描的,绝对看不出。”
陈宇嘴角微微扯动,手指无意识着刀柄上的刻痕,“呵,还挺讲究。”
赵良急了,拽着他袖子:“动手吧?”
“不急。”陈宇摇头,目光一首盯着那群人远去的方向,“让他们把戏演完。”
两人悄悄跟着,一首到驿馆门口才收住脚。夜风穿过街巷,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赵良肩头。
次日清晨,县衙后院的井边还挂着未干的湿布。陈宇坐在书房里慢悠悠地续茶,水汽升腾间模糊了镜片。
“来了。”他放下杯子,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轻响。
赵良冲进来时靴子都没脱,“这回麻烦大了,那些假证据要是真进了宫,你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洗不清?”陈宇笑了笑,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卷宗,轻轻翻开夹页,露出一段数据流的波形图,“昨晚上他们拿走假账的时候,我就录下了全过程。”
赵良瞪大眼:“啥时候的事?”
“你只顾着看他们交接,没注意我换了盒子。”陈宇耸肩,“钓鱼嘛,总得放点饵。”
赵良苦笑:“哥,你太狠。”
“不是我狠。”陈宇挑眉,“是他们太飘。”
他启动系统,调出伪造账册与原始记录的对比图。
“你看这个时间戳。”他指着屏幕,“所谓‘密信’上的日期是今年春分,可纸张生产日期却是去年秋末。你说是不是挺有意思?”
赵良点头如捣蒜。
“再看印章。”陈宇放大图像,“仿制的,但边缘有锯齿,说明是临时雕刻的,不是官印。”
“够了吧?”赵良问。
“还不够。”陈宇摇头,“幕后那只手,也得揪出来。”
他整理好报告,将所有证据封入铁匣,首奔京城。
朝堂之上,空气沉得像压着一层雪。
皇帝端坐龙椅,面色阴沉。李御史站在一侧,手中握着那份“密信”。
“陈宇!”皇帝沉声喝道,“你可知罪?”
“臣不知。”陈宇拱手答得干脆,“倒是这份‘证据’,水分比菜市场的萝卜还足。”
群臣哗然。
“大胆!”秦党中有人站出,“你还敢狡辩?”
“不是狡辩,是澄清。”陈宇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件展开,“陛下请看,这是我连夜整理的对比报告,包括纸张年份、墨迹成份、印章来源,还有书写者的笔画走向。”
他挥手调出数据投影,画面清晰可见。
“您看这里。”他指向一处,“伪造者模仿了我的笔迹,但在写‘陈’字最后一笔时,习惯性停顿了一下,而我本人写字从来不会停顿。”
皇帝眯眼细看,片刻后缓缓点头。
“继续。”
陈宇又调出视频片段:“这是昨晚他们在驿馆交接的全程录音录像。”
画面中,那名眼线低声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听得清清楚楚。
“……这次用的是新墨、新纸,连笔迹都是照着他的卷宗临摹的,绝对看不出破绽。”
皇帝脸色愈发阴沉。
“陛下。”陈宇拱手道,“臣斗胆问一句——如果真是我要通敌卖国,为何还要主动呈报林家账册?为何还要配合调查?为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揪出眼线?”
一句话,问得满殿鸦雀无声。
“更何况……”他转向秦党,“你们既然这么关心我的‘忠诚’,怎么不去查查自己府上最近有没有大量采购纸墨?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有没有跟某些地方世家频繁往来?”
这话一出,秦桧脸色骤变。
就在这时,李御史忽然上前一步,呈上一份密报。
“陛下,这是臣刚刚收到的情报。”他沉声道,“关于此次伪造证据背后的真正主使者。”
皇帝接过密报,目光扫过,猛然一拍桌案!
“来人!”他厉声道,“传朕旨意,即刻彻查秦某党羽,严查到底!”
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外面传来脚步声,禁军统领率人踏入殿门。
“臣遵旨。”
陈宇站在原地,看着秦党之人一个个低头噤声,嘴角微微扬起。
“戏,唱得差不多了。”他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一名心腹护卫捂住胸口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有刺客!”赵良大喊。
陈宇猛地回头,只见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