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会计吊着胳膊，不停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转得小苔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她的感觉就是有种坏人当着你面在想着方法在算计你，这种恐怖感，压得小苔喘不过气来。
果然，邓会计仿佛想到了什么主意，终于走到小苔身边凳子上坐下来，对小苔说：“你给我泡壶茶吧。”
小苔心里叫嚣着：“看吧，来了，来了，她终于来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小苔终于认命。她放下书本，往茶台走去，边走边想着：“有病，哪有清早，早餐都不吃，就要喝茶的。”
看着邓会计精光且充满算计的双眼，小苔想劝劝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
邓会茶没有喝上一杯，坐在桌子边上开始讲她的故事。
邓会计还是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作为话题的开头，这次还加了一句：“所有的男人，都是一副德性，刘想也一样，都是见了钱和女人就忘了娘的狗东西。”
那是一个很长很久远的故事，邓会计讲得声泪俱下，小苔听得目瞪口呆。
邓会计累了，去房间睡了，小苔还呆坐在茶台前，很久都无法从邓会计讲的故事中走出来。
邓会计说她的母亲，就那九十多岁的老太太，是淮扬人，幼年战乱，随父母逃到这座城。十五岁时，为了生计，老太太被父母送给一个商人做了外室，两年后生下了邓会计。
解放那年，商人带着妻儿跑了，抛弃了邓会计母女，从此下落不明。
邓会计和她妈那些年受了许多苦，靠给大户人家洗衣做饭给维持生活。
邓会计流着泪，伸着手：“我这十个手指头，个个长冻疮，手肿得像个馒头，仍然不敢停歇，不做就没有饭吃，会饿死。”
邓会计年纪虽大了，她的手指头还是很漂亮的，除了有些皱纹，仍看得出白皙细腻，似乎没有经过什么风霜。
小苔心想：你的手和我六十多岁妈妈那粗糙、满是伤痕的手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妈从不说苦难，而你，七十多了，还记着往日辛苦，你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邓会计哭得很伤心，小苔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没受过这种苦，她的父母乐观，过去的苦和累很少当孩子们说，他们总对小苔说：“现在是最好的日子，干完活，一家人吃个饭，喝喝茶，快乐似神仙，我们可以活很久，真的好知足。”
小苔真的无法共情邓会计，她能做的就是给她添点茶。
邓会计继续讲道：“解放后，我们干活的大户人家被查，我们成了特困户，因为我那便宜爹在时，让我上了几年学堂，我会识字，会算数，就进了银行做了学徒。”
突然，邓会计咬牙切齿恨恨说道：“我们银行的领导说给我介绍一个男人，我看了，本不愿意的，可是领导强行将我和那狗泥腿子绑在了一起。那老不修的东西，只顾着裆里那点子事，十年，让我生了五个，中途还流了一个。他只顾让我生，却不养，自己的那点子钱，全都寄回去养他娘和兄弟。”
邓会计的泪又流了下来：“那些年，我老娘帮我看着五个孩子，我发狠的加班赚钱养家，不知多少次，我想死，可一想，我死了，我老娘怎么办？我那几个孩子怎么办？上班几十年，我从来不敢请假，我就怕落到别人后面，我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得了先进，钱多一点，他们就不会饿着，我手脚一停，稍微松懈一点，我的孩子就会饿死。”
小苔听到这里，大为震憾，对邓会计多了几分崇敬。
邓会计冷酷地笑：“刘建华，那个老东西，嫌弃家里孩子吵，申请外派十年，一分钱都不拿回来养家，还在外面搞大了别人的肚子，生了儿子，送回老家，让他爷娘帮他养。那个刘乐，你见过的，对外面说是他弟弟的孙子，其实是他的亲孙子。老东西用我的钱给刘乐买房，买车。你进刘家门的时候，他们一首在打你的主意，准备让你给刘乐做老婆。“
小苔吓得脑子嗡嗡响，后背的汗湿了她的T恤。
邓会计看着小苔，神情狞狰：“养儿育女，有什么好？我用命换来的儿子女儿，到头来，和我都不亲。刘嘉玲，我供她读了大学，一毕业就嫁人，一点都不帮衬家里。刘安民，没让他读书，家里两房，五十个平方，我娘加我加五个孩子，住不下，在楼道搭了个棚让他住了两年，他恨了我一辈子。我将他弄到国营厂子里，帮他娶亲。他弄修理厂，不好好过，婚离了，家没了，是我帮他带大了刘想，他不记我的好，赚了钱，就忘了娘，将我赶出他的公司，不许我碰他的钱。那是他的钱吗？那有一大半是我的，没有我，有他刘安民的今天？刘想和他爸一样，也是一样的狗东西，我含辛茹苦养大他，如今他说是让我去帮他管财务，其实将我晾在一边，却对外人说是为我好。”
邓会计对小苔狞笑：“不要被男人的表面所迷惑，你知道想想为什么会和乔朵朵分手，为什么丢了前面那家店吗？”
邓会计笑得像鬼魅：“他和杨慧睡了，杨慧那女人不好惹，找到他和乔朵朵摊牌，没谈拢，两个女人都甩了他。”
小苔脑子根本不够用，第一次听到刘想的八卦。
邓会计还在说：“杨慧是个厉害的姑娘，我就没有她这么霸气。得不到的人和事，我就该毁了他。我这一生，只知道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一辈子辛劳，最后却落得万人嫌弃。我做够了母亲，做够了妻子，唯独没有做过自己，从来没有为自己好好活一场。”
邓会计意味深长地对小苔说：“小苔，人啊，要学会自私一点，要学会为自己活着。嫁人，有什么用？养大的儿女不会共情母亲的，刘建华再怎么他们，再不养他们，他们还是要认他那个爹，从来不体恤一下我。结婚有什么用？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如果我还能选择，我绝对不会选择结婚。我一个人，活得绝对比现在好。”
邓会计睡觉后，小苔的脑子是炸裂的，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人只关心和自己有关的事，最让小苔接受不了的是，刘家人想将她和刘乐凑堆。
刘乐长得和刘建华、刘安民真的很像，一样的塌脸，一样的瘪嘴，小苔话都没有和他说过，他们家人就暗中点了鸳鸯谱。
是不是，她的以后全会被他们这些人设计。小苔才不要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