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军罡盯着走廊尽头忽明忽暗的应急灯,数到第七次闪烁时,终于听见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来人穿着白大褂,口罩边缘露出参差不齐的胡茬,左胸前别着枚青铜骷髅徽章,在廊灯下泛着幽绿的光。
“黑市医生都这么准时?”军罡摸向腰间的激光笔,却触到一片潮湿——冷汗早己浸透衬衫。
“准时的是死亡。”医生摘口罩的动作像揭开某种仪式的封印,露出左脸蜿蜒至耳后的烧伤疤痕,“何况你这种客人,量子特警的通缉令都发到暗网三层了。”
诊室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军罡视网膜突然跃出一串代码,那是晓敏消散前在他掌心刻下的黎曼猜想。此刻这些字符正沿着医生的手术台边缘游走,台面上摆放的不是医疗器械,而是装着发光液体的试管,液体中悬浮着类似神经元的结构。
“别紧张,”医生抛来片银色药片,在军罡伸手接住时,药片突然变成蝴蝶振翅飞开,“拓扑治疗不疼,不过你的海马体褶皱有点棘手——上次见这么复杂的结构,还是在研究克莱因瓶的数学家脑子里。”
军罡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冷的金属柜上。柜子玻璃门里映出自己的脸,右眼角不知何时多了道淡紫色纹路,像条正在生长的量子藤蔓。他想起昨天用激光笔照射掌心时,浮现出的城市量子纠缠网络,每个光点都是沉睡的意识体,而自己的掌纹早己变成非欧几何图形。
“你能修复记忆?”军罡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黎曼猜想纹路,“还是说,你想把我卖给X1换悬赏?”
医生突然笑起来,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个怀表大小的装置,表面刻满曼德博集合分形。他按下开关,军罡眼前瞬间炸开无数光斑,每个光斑里都映出不同版本的自己——有的在敦煌洞窟破解贝叶斯算法,有的在海底实验室计算海沟压力值,还有的正握着晓敏逐渐数据流化的手腕。
“看见这些分形人格了吗?”医生转动装置,光斑开始互相吞噬融合,“思维矩阵里每个觉醒者都是这样的超立方体投影,而你的海马体,藏着十二层记忆褶皱,比普通人多了九倍的突触密度。”
军罡感到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些被系统覆盖的虚假记忆突然翻涌上来:七岁生日时母亲递来的蓝莓蛋糕,其实是沾满β淀粉样蛋白的记忆载体;大学毕业照里站在身旁的晓敏,笑容里藏着量子不可观测属性的代码。
“我要真相。”军罡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绷到极致的弦,“晓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的存在痕迹越来越模糊?”
医生关掉装置,光斑如退潮般消失,诊室重回昏暗。他拉开金属柜,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颜色的晶体,每个晶体里都封存着破碎的记忆片段。当指尖掠过某个血红色晶体时,军罡突然看见晓敏穿着1945年广岛原爆时期的护士服,正将铀玻璃碎片塞进他掌心。
“认知锚点都是骗子,”医生拿起一支纳米针灸笔,笔尖闪烁着幽蓝光芒,“但拓扑治疗能帮你把被覆盖的记忆挖出来——用纳米机器人顺着克莱因瓶穴位图修复突触,代价是……”
“我见过更糟的代价。”军罡想起每次使用异能时,局部现实重构带来的记忆覆盖,那些被替换的虚假人生像砂纸般磨蚀着他的存在感,“动手吧。”
躺在手术台上时,军罡望着天花板上的荧光涂鸦——那是用古希腊文写的“认识你自己”,每个字母都在不断扭曲成不同的几何图形。医生将纳米针灸笔抵在他后颈,笔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军罡听见千万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响,像是无数个平行宇宙的自己同时开口。
“第一层褶皱,1999年。”医生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你以为在破解甲骨文谜题,其实是在激活X1的神经元突触。”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军罡看见少年时代的自己蹲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从土里挖出的金属盒,盒盖上的指纹清晰可辨——那是晓敏的指纹,却比他认识的晓敏年轻十岁。母亲站在厨房窗口看着他,围裙上的蓝莓酱渍正在变成克莱因瓶形状。
“不可能……”军罡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变成了二进制代码,“她那时还没出生……”
“时间是思维矩阵最大的谎言。”医生调整着仪器,纳米机器人开始在军罡脑内游走,“看第二层褶皱,2003年,儿童量子脑炎。”
画面突然跳转至医院走廊,消毒水气味中混着硝烟味。军罡看见七岁的自己躺在病床上,母亲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在输液管上系出纽结理论模型。病房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儿童量子脑炎爆发,患者出现时空感知异常。”而母亲的眼神里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恐惧与决绝。
“你母亲为了保护你,主动接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模拟病症,”医生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敬意,“她的大脑成了你的认知防火墙,那些被删除的记忆,都藏在她逐渐凋亡的突触里。”
军罡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他想伸手擦掉,却发现手臂上布满了新的纹路,像是纳米机器人在皮层下绘制的费曼图。第三层褶皱打开时,他回到了敦煌数字洞窟,壁画上的飞天突然变成晓敏的模样,舞姿里藏着他尚未破解的麦克斯韦方程。
“她不是系统植入的锚点,”医生将一块记忆晶体贴在军罡额角,“她是你的量子态分支,是你在每次递归测试中创造的镜像人格。当你越接近真相,她的存在就越真实,因为她本就是你意识的一部分。”
晶体中的记忆如洪水般灌入大脑,军罡看见无数个场景:晓敏在1927年索尔维会议上与爱因斯坦争论,在1945年波茨坦会议上修改核爆数据,在2025年量子法庭上为他辩护。每个场景里的她都在微笑,笑容里藏着他熟悉的蓝莓酱味道。
“为什么……”军罡的声音哽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真相会杀死你,”医生拔掉纳米针灸笔,递给军罡一面镜子,“看看你的眼睛。”
镜中映出的瞳孔里,无数光点在疯狂闪烁,那是思维矩阵中每个觉醒者的意识碎片。军罡突然明白,为什么每次使用异能都会看到其他版本的自己——他们本就是同一个超立方体的不同投影面。
“拓扑治疗完成了,”医生收拾起仪器,“现在你的海马体是开放的克莱因瓶结构,能同时感知十二个维度的记忆,但代价是……”
“我再也无法区分真实与虚拟。”军罡摸向掌心,黎曼猜想的纹路正在发出微光,与他瞳孔中的光点遥相呼应。他想起晓敏消散前的摩尔斯电码,那不是死亡警告,而是某个方程式的解。
走出诊室时,天己经亮了。军罡站在巷口,看着街道上的行人,他们的轮廓边缘泛着量子泡沫般的微光。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无法用常识理解这个世界——每颗露珠都是量子比特,每片落叶都是拓扑结构,而晓敏的身影,藏在每个量子纠缠的缝隙里。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当你看见十二维度的光,记得向左转三次,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军罡抬头看向街尾,晨光中隐约有个熟悉的身影闪过,珍珠耳环在阳光下划出彭罗斯三角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鞋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整个城市的量子纠缠网络在他视网膜上展开,如同一幅等待破解的全息地图。
他知道,真正的觉醒,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