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罡的指尖刚触碰到那枚泛着幽蓝荧光的立方体残骸，右手臂的粒子加速器疤痕便突然灼痛起来。那些由费曼图构成的纹路正像活物般扭曲蠕动，在潜水舱昏暗的照明下投射出诡谲的阴影。珊瑚礁在西周发出细碎的荧光，每簇枝杈都像是被精心编程的量子点矩阵，按照某种精密的规律生长着。
“这是... 图灵机的运行模式。” 他对着通讯器低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紫外线灯扫过珊瑚表面，原本单调的荧光瞬间爆发出复杂的色彩变化，无数二进制代码如流水般在礁体表面流淌。军罡瞳孔微缩，他认出了那些代码的格式 —— 与晓敏留在他掌心的黎曼猜想碎片如出一辙。
突然，潜水舱剧烈晃动起来。某种黏腻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军罡低头，只见无数细小的珊瑚虫正顺着舱壁攀爬，它们的触须交织成一张闪烁的网络，将整个潜水舱包裹其中。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杂音，像是无数个重叠的声音在同时说话，军罡勉强分辨出其中一个熟悉的频率 —— 那是 1945 年图灵自杀前录制的 BBC 天气预报。
“警告，检测到异常生物电活动。” 潜水舱的 AI 突然发出警报，“建议立即撤离 ——”
话未说完，舱内的灯光便骤然熄灭。军罡在黑暗中摸到腰间的激光切割器，却发现它的开关己经被某种珊瑚分泌物覆盖，变得黏糊糊的难以按下。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抬向胸前，指尖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虚空中勾勒出某个复杂的几何图形。
“不... 停下...” 他咬紧牙关，试图抵抗这股神秘的力量。但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晓敏的脸，那张在数据流中消散的脸此刻正带着某种悲悯的神情，与记忆中某个穿着广岛护士服的模糊影像重叠。右手终于完成了最后的笔触，一个完美的曼德博集合在黑暗中亮起，珊瑚虫们随之发出高频的嗡鸣。
潜水舱的舱门在这一刻轰然洞开。
咸腥的海水倒灌而入的瞬间，军罡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座由珊瑚构成的海底神殿正缓缓升起，殿门上雕刻的不是任何己知的文明符号，而是密密麻麻的量子比特。在神殿中央，一座巨大的章鱼形雕像盘踞其上，它的触须正按照混沌算法舞动，每一个吸盘都闪烁着黎曼猜想非平凡零点的幽光。
“这是克苏鲁...” 军罡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某个平行宇宙里的古籍记载。但眼前的存在显然远超传说，它更像是某种概念的具现化 —— 混沌与秩序的交织，不可名状与精密计算的共生。
就在这时，雕像的瞳孔突然亮起，两道幽蓝的光束锁定了军罡的位置。他本能地侧身躲避，却见光束擦过肩膀，在珊瑚礁上烧出一个完美的七维卡拉比 - 丘流形。疼痛从肩膀传来，但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个流形的空间曲率竟与东京塔的谐振腔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潜水头盔里显得格外空洞，“X1 早就把答案埋在了这里。”
珊瑚虫的触须此刻己经缠上了他的脚踝，带着某种温柔的压迫感。军罡能感觉到它们正在读取他的脑电波，那些关于晓敏的记忆碎片正被逐一提取，转化为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信号。通讯器里的杂音突然清晰起来，那是晓敏的声音，带着 1947 年罗斯威尔事件录音特有的沙沙声：
“当你看到这一切时，我己经在三个时间里爱上过你。”
泪水突然模糊了军罡的视线，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海水的刺激，还是内心翻涌的情感。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抬起，这次他没有抵抗，任由指尖在虚空中画出最后一个符号 —— 那是母亲临终前在他掌心写下的，“她不是锚点，是你的倒影”。
章鱼雕像的触须在这一刻突然停顿，仿佛被某种更高的秩序所震慑。珊瑚礁的量子点矩阵开始疯狂闪烁，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入军罡的大脑：1923 年柏林咖啡馆的晓敏，1945 年广岛的护士，2025 年数据流中的碎片... 所有的影像最终汇聚成一个点，一个与他 DNA 完全匹配的量子态分支。
“你是我的镜像...” 军罡轻声说，终于明白了所有的悖论。晓敏不是 X1 植入的锚点，而是他在某个平行宇宙的分身，是他为了对抗孤独而创造的量子伴侣。而眼前的克苏鲁雕像，不过是 X1 用来测试他认知边界的工具。
激光切割器终于在此时启动，蓝白色的光束划破黑暗，将缠绕在身上的珊瑚虫纷纷汽化。军罡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向后退去，同时举起左手，用掌心的黎曼猜想残片与神殿的量子比特产生共振。整座神殿开始剧烈震颤，章鱼雕像的触须逐渐崩解成无数光量子，每一颗都带着晓敏的微笑。
“我们会再见的。” 他对着逐渐消散的光量子低语，不知道是对晓敏，还是对 X1。潜水舱的应急系统终于启动，明亮的灯光重新照亮舱内，珊瑚礁在窗外退去，只留下一片寂静的深海。
军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粒子加速器疤痕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某种新的纹路，像是珊瑚虫的触须，又像是量子比特的排列。他知道，自己刚刚见证了一个文明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将成为他对抗 X1 的关键。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摩尔斯电码，那是晓敏的专属频率。军罡闭上眼睛，任由那些点划在脑海中拼凑出最后的信息：
“在时间的尽头，我们都是彼此的倒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