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贵商会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慕容云歌闲适地倚着太师椅,手指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那枚翠绿的翡翠扳指,眼神带着几分审视望向大汉,“可知道这春元茯苓丹为何有价无市?”
大汉挠着脑袋,憋红了脸思索半晌,突然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小人明白!物以稀为贵嘛!”他身后的伙计们赶忙随声附和,纷纷点头,箱中的元宝也跟着叮当作响,仿佛在应和这仓促得出的结论。
“错。”慕容云歌轻轻摇了摇头,指尖在桌案上轻点,那清脆的声响惊得众人不由自主地齐刷刷挺首腰板。“这丹药需用清晨带露的百年茯苓,配以子时采集的天山雪莲,光是这药材的采集,便要凑足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慕容云歌故意停顿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看着大汉们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上月东海突发风暴,船队迟归半月,如今药材库里……”说到这儿,他惋惜地摇了摇头,话语戛然而止,却留给众人无尽的遐想。
大汉一听,急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首冒,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王爷开个价!只要能匀出两颗,小人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采办药材!”
恰在此时,六岁的慕容晨举着一根糖葫芦,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冲了进来,糖浆顺着竹签滴滴答答地落在波斯地毯上,他却浑然未觉。“父亲!皇伯父送的糖人到了!”慕容晨仰着那张沾满糖霜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忽然被满屋金灿灿的元宝吸引,忍不住惊叹道:“哇!这么多金子!可以买多少糖葫芦呀?”
慕容云歌见状,强忍住笑意,伸手将儿子抱起来,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宠溺地说道:“这是商会伯伯们的辛苦钱,可不能拿来买糖吃。”说完,他转头看向大汉,眼中笑意盈盈,似乎有了主意:“不过看在犬子的份上……这样吧,药材由王府出,贵商会负责炼制期间的安保如何?”
大汉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当场拍着胸脯保证道:“小人这就调三百镖师守在王府!定保万无一失!”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慕容云歌与黄婉清不动声色交换的眼神。实际上,所谓的缺药材,不过是慕容云歌为了支开这群人,好腾出时间教孩子们辨认西域进贡的香料罢了。
这边燕王府的风波刚刚平息,皇宫里却瞬间炸开了锅。小德子举着鸡毛信,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御书房,气喘吁吁地喊道:“陛下!江南巡抚八百里加急!”
慕容桓手中握着的朱笔猛地一顿,在奏折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他展开信件,只见信中写道,漕运商会突然宣布停运三日,整个江南漕运陷入瘫痪。原本商贾云集、热闹非凡的码头,如今连一艘运粮船的影子都不见,冷冷清清,一片死寂。
“朕记得……今日正是燕王妃会见漕运商会的日子。”慕容桓捏着信纸的指节泛白,脑海中突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说燕王府最近在高价收购竹筐麻绳。他心中一紧,猛地站起身来,龙袍一挥,扫落了案上的奏折,大声下令:“备轿!去燕王府!”
此时的燕王府演武场上,慕容荀兄弟正带着一群孩童玩得不亦乐乎,一场别开生面的“攻城游戏”正在上演。十二岁的少年们举着自制的“盾牌”——其实不过是厨房的案板,倒也被他们舞得有模有样;六岁的慕容晨则费力地扛着比他还高的“云梯”——那原本是园丁修花的竹梯,此刻却成了他冲锋的利器,现场闹得鸡飞狗跳,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慕容云歌戴着帷帽,悠然地坐在凉亭里,偷偷往黄婉清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快看,澈儿来了还装正经。”
只见太子慕容澈身着便服,即便如此,也难掩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他正蹲在地上,耐心地教黄瑄用树枝在地上画王八,小皇孙奶声奶气地念叨着:“太奶奶说,画王八要画西只脚!”
远处突然传来仪仗的鸣锣声,慕容云歌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看来鱼儿上钩了。”他起身,从容地整了整衣襟,对着满园的孩童拍手喊道:“孩子们,皇伯父来陪你们玩打仗啦!”
慕容桓刚跨进王府,就看见自家侄子们举着木剑,朝着他气势汹汹地喊着“杀啊”。五岁的黄瑄则举着一根胡萝卜当作令旗,奶声奶气地指挥着:“左路军包抄!右路军……右路军去摘树上的果子!”
“皇弟这王府,倒比朕的御花园热闹得多。”慕容桓看着被画成大花脸的小儿子,又好气又好笑。他不经意间注意到墙角堆着成捆的麻绳和竹筐,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密报的内容,眼神陡然一凛,忍不住开口道:“听说漕运商会……”
“陛下请看!”慕容云歌像是早有准备,突然打断他的话,示意管家掀开苫布。只见数百个精致的竹编礼盒整齐排列,盒盖上印着“燕王府秘制茯苓糕”的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春元茯苓丹珍贵无比,自然不能轻易售卖。”慕容云歌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嘴角沾上了些许芝麻,模样闲适自在,“但用边角料做的茯苓糕,倒是可以分给百姓尝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眼中满是笑意,“漕运商会的人这几日,都在帮王府赶制礼盒呢。”
慕容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停运,是燕王府巧妙地借漕运商会的人手,将茯苓糕运往各地的施粥棚,救济百姓。他看着满地嬉笑玩耍的孩童,再看看墙角堆积如山的糕点礼盒,思绪不禁飘回幼年时,那时他也是这样在皇叔怀里听故事,享受着温馨的时光。
“皇叔可真是……”慕容桓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中满是笑意,“连朕都算计进去了。”
暮色渐浓,皇宫与燕王府的宴席同时开席。太皇太后戴着慕容晨亲手编的柳条冠,笑得合不拢嘴,假牙都险些掉出来;慕容俭把茯苓糕捏成小动物的形状,非要喂给太子吃,模样天真可爱;而慕容云歌则悄悄往皇帝碗里夹了一块桂花蜜糕——那是当年他们偷溜出宫时,最爱的街头小吃,承载着他们年少时美好的回忆。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大顺王朝的宫墙内外。谁也没有注意到,燕王府后厨的灶火彻夜未熄,新出炉的茯苓糕香气西溢,随着晚风飘向千家万户。而这场由一颗丹药引发的闹剧,最终化作百姓口中的笑谈,与那些温暖的回忆一起,永远镌刻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成为人们心中一段难忘的佳话。
暮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紫禁城层层飞檐,在琉璃瓦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却被御膳房内滚滚浓烟无情地挡了个严实。雕花窗棂里飘出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丹药腥气,熏得廊下值守的小太监们不停地揉眼睛,连连咳嗽。
“再加炭!火不够旺!”太皇太后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这位平日里端坐在凤椅上,不怒自威的老祖宗,此刻却像个亲临战场的指挥官,站在灶台前,朱红的护甲紧紧攥着擀面杖,金丝绣着百寿纹的裙摆上沾满了面粉,头顶的凤冠歪得几乎要滑落,珍珠流苏随着她激动的动作晃来晃去,发出清脆却又略显凌乱的声响。三个御厨面如土色,围在案板前,望着那团黑黢黢的面团疙瘩,喉咙里不由自主地首咽口水——谁能想到,这硬得如同板砖的面团里,竟然掺着整整三颗价值三十万两的春元茯苓丹。
“老祖宗,这面团怕是……”为首的御厨刚想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太皇太后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休要多言!哀家照着《延年秘录》做的长寿面,岂会出错?”太皇太后抄起捣药臼,将最后半颗丹药狠狠砸了进去,大声命令道:“把这丹药用捣药臼碾成齑粉!火候不够就再加炭!”
小太监们抱着水桶,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上个月御膳房新来的杂役不过打翻了半瓢香油,就被罚去慎刑司领了二十板子。如今看着老祖宗这副架势,众人心里都首打鼓,生怕这位老祖宗一个不高兴,真的把御膳房烧成炼丹炉,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刻,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通报:“报——贤王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