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后的城市像被浸泡过的腐肉,柏油路上蒸腾着刺鼻的腥气。林深的电动车碾过积水坑,飞溅的水花裹着垃圾站溢出的秽物,在他沾满油渍的外卖裤腿上洇开深褐色的污渍。苏晚的下巴抵在他后颈,双臂箍得他肋骨生疼,发梢掠过他耳际时,小苍兰香与污水的腐臭激烈碰撞,如同他们此刻荒诞又危险的处境。
锈迹斑驳的仓库铁门横亘眼前,藤蔓如毒蛇般缠绕其上,暗红的锈斑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血光。林深攥住门把,金属冰冷刺骨,掌心的汗水让它变得滑腻难握。“吱呀 ——” 铁门开启的声响刺破死寂,仿佛锈蚀的关节在痛苦呻吟,惊起梁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惊得苏晚浑身一颤。霉味裹挟着铁锈与机油的刺鼻气息扑面而来,林深感觉鼻腔被狠狠刺了一下,喉咙发痒,却强忍着没有咳嗽出声。
仓库内宛如巨兽的腹腔,破碎的玻璃天窗漏下几缕惨淡的光线,照亮空气中悬浮的絮状尘埃,宛如无数细小的幽灵在起舞。脚下的木板在重压下发出 “咯吱咯吱” 的哀鸣,缝隙间钻出几株枯黄的野草,像是从腐朽中挣扎求生的生命。林深握紧苏晚的手,她的指尖凉得像冰,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当一只灰影突然从纸箱堆窜出,苏晚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几乎挂在林深身上。林深反手搂住她的腰,能清晰感受到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别怕,只是老鼠。” 他的声音不自觉放柔,却惊觉自己的心跳也快得离谱。
一道黑影突然从头顶横梁掠过,绳索晃动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林深瞳孔骤缩,匕首己经滑入掌心,金属的凉意让他瞬间清醒。“他们早有准备。” 他盯着横梁上晃动的阴影,那里隐约可见几个黑影轮廓,像潜伏的猎手等待猎物入网。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但她还是咬着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微型手电筒,“找证据要紧。” 光束扫过墙面,照见斑驳墙皮上的弹孔,岁月的痕迹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激烈冲突。
铁柜蜷缩在仓库最阴暗的角落,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和凹痕,像是饱经沧桑的战士留下的伤疤。林深单膝跪地,工具在锁孔里轻轻转动,额角的汗珠滴落在手背,又顺着指缝渗进地面的裂缝。“咔嗒” 锁芯弹开的瞬间,苏晚突然捂住嘴,压抑的抽气声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泛黄的文件上,父亲的签名被刻意篡改的痕迹清晰可见,银行流水单上的数字被涂抹修改,证据确凿。“就是这个!” 苏晚的声音发颤,“他们伪造了所有交易记录!”
然而,兴奋的情绪还未散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混着皮鞋踩过积水的 “啪嗒” 声,像死神的脚步声逼近。林深猛地将文件塞进怀里,拉着苏晚躲进纸箱堆。潮湿的纸箱蹭着脸颊,霉味几乎让人窒息,他能感觉到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臂,疼痛却比不上此刻心中的紧张。透过纸箱缝隙,几束手电筒的光束如利剑般刺破黑暗,在墙面、地面来回扫动,阴影中,西装革履的男人脸上带着冷酷的笑意,如同狩猎的野兽。
“分开跑!” 林深在苏晚耳边急促低语,感受到她剧烈的摇头。“求你……” 苏晚的眼泪滴在他脖颈,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我不能再失去你。”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林深所有的理智。但他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想起苏父被陷害的冤屈,还是狠狠心推开她,“活下去!” 怒吼声在仓库里回荡,他如猎豹般窜出,匕首在光束中划出冷冽的弧光。
追喊声、脚步声、叫骂声瞬间将他淹没。林深在错综复杂的货架间穿梭,木板断裂声、纸箱倒塌声此起彼伏。他回头望去,正好看见苏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中刚松了口气,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冰冷的金属棍砸在头上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母亲跳楼的那天,世界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模糊。
再度醒来时,林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狭小的地下室。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深深的血痕,每挣扎一下,伤口就传来钻心的疼痛。“醒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财务总监踱步到光亮处,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冰冷如蛇,“知道为什么留着你吗?因为那丫头一定会来救你。” 他伸手捏住林深的下巴,力道大得仿佛要将骨头捏碎,“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苏晚蜷缩在破旧居民楼的阁楼里,窗外的霓虹灯透过发霉的玻璃,在文件上投下诡异的光斑。她的指尖抚过父亲颤抖的签名,泪水滴落在被篡改的数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痕迹。楼下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苏晚抱紧文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等我,林深。这次,换我来救你。” 窗外的风呼啸着掠过楼宇,卷起一片枯叶,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