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英接过证书，手指微微颤抖地抚摸着上面烫金的字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脸上却是满满的骄傲：“好，好！我儿子有出息！没给你爸和我丢脸！” 她小心地将证书递给何卫东。
何卫东接过，对着灯光仔细看了很久。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证书递还给何叙白，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那两下拍得很实，带着船工特有的力道，传递着千言万语都无法替代的肯定和期许。
第二天清晨，小镇还笼罩在薄纱般的晨雾和慵懒的睡意中。何叙白房间的闹钟却己在五点半准时响起，声音不大，却足够将他从深度睡眠中瞬间拽醒。没有半分迟疑，他掀开薄被，翻身坐起，动作干净利落得如同条件反射。军校刻入骨髓的生物钟，比任何闹铃都更精准。
他换上轻便的运动服和跑鞋，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堂屋里一片寂静，父母还在安睡。他像一只敏捷的猫，悄无声息地穿过堂屋，打开大门，融入了外面微凉的、带着水汽的晨曦中。
小镇的清晨是静谧而缓慢的。青石板路被露水打湿，泛着幽暗的光泽。只有早起赶市的零星菜贩推着小车，车轮碾过石板，发出单调而悠远的“咯噔”声。河面上浮动着乳白色的薄雾，乌篷船静泊在岸边，像一幅水墨丹青。
何叙白沿着贯穿小镇的河岸开始慢跑。熟悉的景致在眼前缓缓倒退：古老的石拱桥、爬满藤蔓的老墙、临水而建的茶馆紧闭的门板……他调整着呼吸，步频均匀，目光平视前方。军校的五公里越野，是背负着沉重装具在复杂地形上冲刺，每一次都是对意志和体能的极限压榨。而此刻，脚下是平坦的石板路，身上只有轻便的运动服，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奔跑本身竟成了一种奇异的享受。身体记忆被唤醒，双腿迈动得自然而富有弹性，汗水开始微微渗出。他感受着脚掌每一次踏在坚实石板上的反馈，感受着心肺在匀速运动中的有力搏动，感受着晨风拂过汗湿的额头带来的清凉。这不再是任务，而是属于他自己的一场晨间仪式，一种对自我掌控的确认。
跑过镇中心的小广场时，几个早起打太极拳的老头老太太停下动作，好奇地看着这个步伐沉稳、气息悠长的年轻人。
“咦？这不是何家的小子吗？当兵回来了？”
“这跑步的架势，一看就是部队练过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何叙白没有停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继续向前奔跑。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瞬间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又迅速被晨风吹干。当他完成既定的五公里距离，停在自家巷口时，身上己被汗水微微濡湿，胸膛起伏，但眼神清亮，浑身散发着运动后的蓬勃热气。他做了几组拉伸，活动开关节，才带着一身清爽的汗意推开家门。
母亲林秀英己经在厨房忙碌，锅里熬着软糯的白粥，蒸笼上冒着热气，飘出包子的香味。看到儿子回来，她心疼地递上毛巾：“快擦擦汗，这一大早的，也不多睡会儿！累不累啊？”
“不累，妈，习惯了。” 何叙白接过毛巾擦汗，语气轻松，“早上跑一跑，一天都精神。”
早饭桌上，除了白粥、包子、小菜，不出所料地，又多了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强硬地躺在何叙白的碗里。林秀英看着他大口吃饭的样子，心满意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