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瞬间一片低哗。主位上的学院首长眉头紧锁。何叙白和王远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张参谋的身影如猎豹般出现在值班室门口,脸色沉静如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钉:“三分钟!给我恢复!查线路节点!”
没有多余的话。何叙白和王远如同上紧的发条,瞬间弹开。何叙白扑向总机交换台,十指翻飞,熟练地调出内部线路拓扑图,目光如电般扫视每一个节点状态灯。王远则像一阵旋风冲出值班室,巨大的工具箱被他单手拎起,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回响,首奔机关楼顶层的线路汇聚间——那里是通往总队光缆的咽喉节点。
顶楼汇聚间闷热异常,弥漫着金属和灰尘的气息。密密麻麻的线缆如同巨树的根系盘绕在机柜中。王远打开强光手电,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角滚落。他根据何叙白在值班室电话里的快速指引,精准地定位到可能出问题的冗余备份线路接口模块。手电光柱下,接口模块上一个不起眼的卡扣果然松脱了,导致光纤跳线接触不良!
“找到了!卡扣松了!”王远对着夹在肩上的对讲机吼道,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辨。
“固定它!我同步切换主备!”值班室里,何叙白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他的手指己在交换台上预设好了切换指令。
“明白!”王远应道,布满老茧的大手此刻却异常稳定。他放下手电,用嘴咬住,腾出双手,拿起专用卡扣钳。汗水流进眼睛,刺痛难忍,他用力眨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细小如米粒的卡扣复位、。细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汇聚间里清脆响起。
“卡扣复位!”
“主备切换!……信号接入!”何叙白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汇聚间里,王远紧盯着接口模块上那代表光信号的小绿灯,由微弱的闪烁瞬间转为稳定明亮的常绿!成了!他猛地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的作训服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他抓起对讲机,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通了!绿了!”
会议室内,主屏幕上的雪花噪点瞬间消失,总队指挥中心首长清晰严肃的面容重新出现。低哗声平息下去,会议继续进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三分钟从未发生。张参谋站在值班室门口,目光扫过何叙白屏幕上稳定运行的线路状态图,又投向走廊尽头楼梯的方向,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密集的值班、抢修、保障任务之外,何叙白的床头柜里,那本《军考宝典》被翻动的频率越来越高。书页边缘卷起,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熄灯号后,值班室角落那张小折叠桌,就成了他专属的战场。一盏小小的充电台灯,在巨大的交换机和沉默的传真机投下的阴影里,撑起一片微弱却倔强的光晕。数学公式、物理定律、英语单词……在笔尖下沙沙流淌。浓咖啡的苦涩香气,成了这片小天地的独特标识。
王远起初对此嗤之以鼻,认为那是“穷讲究”、“瞎折腾”。他更喜欢在难得的休息时间拉上何叙白打两把篮球,或者吹嘘自己当年在老家如何“威震十里八乡”。何叙白拒绝了几次后,王远便有些悻悻然,嘴上嘟囔着“书呆子”,值班时也故意把操作声音弄得很大。
一次何叙白正被一道解析几何题卡得眉头紧锁,王远“哐当”一声把沉重的备用蓄电池墩在旁边的地上,震得小折叠桌都晃了晃。何叙白笔下一条长长的辅助线瞬间划歪了。他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王远故意别过去的后脑勺和紧抿的嘴角,忽然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晚饭后,何叙白没去小折叠桌,而是拿着篮球走到还在生闷气的王远床边:“远哥,走,打半场?输的明天帮赢的抄会议通知。”
王远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何叙白:“你?跟我打?输了真抄?”
“抄,保证一字不落。”何叙白把球在指尖转了个圈。
球场上的王远像出笼的猛虎,何叙白拼尽全力也难挡其锋芒。一场球下来,汗流浃背,气喘如牛,输得毫无悬念。第二天,何叙白果真在王远监督下,工工整整地抄完了三大页冗长的会议通知。
王远抱着手臂,看着何叙白伏案疾书的背影,那点别扭劲儿不知不觉散了。他挠挠头,拖过自己的椅子坐到何叙白旁边的小折叠桌另一边,顺手拿起何叙白那本《军考宝典》胡乱翻了两页,撇撇嘴:“这都啥玩意儿,看得老子脑壳疼。”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不过,你小子这劲儿,倒真像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