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连夜赶回柳家，首到第二日午后才回到沈家。她刚踏进院门，便听见孩子们在书房里温书的声音，那琅琅书声让她心头一暖。这一趟去柳家虽是匆匆，但父亲的话却让她心中有了底——柳家愿意在沈家发展上继续出力，无论是田地的扩展还是新铺子的开设，都愿意给予支持。
这正是她需要的底气。
而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这场庆功宴。
她将外衣换下，稍作歇息，便唤来阿翠与几个得力的仆妇，开始着手筹备宴席。儿孙们高中，这是沈家从未有过的荣耀，她要办得体面、热闹，也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沈家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户人家。
“祖母，”沈明远从书房出来，脸上带着笑意，“我听说您要在祠堂前设宴？”
“是。”沈氏点头，“祠堂是咱们沈家的根，也该让他们知道，沈家能有今日，不是靠谁施舍来的。”
沈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敬佩：“那我去帮忙搭棚子。”
“你去吧。”沈氏笑了笑，“只是别累着。”
她看着少年背影，心头一阵柔软。这些年来，她亲手教他们读书识字，陪他们挑灯夜读，如今终是开花结果了。她没有白费这些年的心血。
接下来几日，沈家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厨房里蒸腾着热气，柴火不断；前院搭起红布高棚，桌椅整齐排列；后院晾晒着新买的肉干果品，香气西溢。
村民们闻讯而来，纷纷送来贺礼。有的是一篮鸡蛋，有的是一坛自酿的米酒，还有的是几张手写的贺词纸条。沈氏一一收下，并亲自回礼，言语温和，态度谦逊，却也不失威严。
“大娘子，我家小子托您多照拂。”张婶拉着她的手，眼里泛着泪光。
“放心吧，只要他肯用心，我定不会亏待。”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大娘子真是菩萨心肠！”李叔在一旁感叹，“当年谁能想到，沈家会有今天啊！”
这话听得沈氏微微一笑，却未应声。她心里明白，若不是重生归来，她早己命丧黄泉，哪里还能坐在这儿听人道贺？
到了正日子，天还未亮，祠堂前就己灯火通明。鞭炮声此起彼伏，孩童们穿着新衣，在人群中嬉闹奔跑。老人们坐在席间，一边喝着热茶，一边低声议论着沈家的变化。
沈氏一身素雅绸衫，头戴银簪，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满庭宾客。她看到婆家人也来了，公婆二人坐在角落，神情拘谨，小姑子则站在一旁，时不时朝这边望来。
她不动声色地举起酒杯，朗声道：“今日，是我沈家的大喜之日，感谢诸位乡邻前来道贺。这些年，我们一家走得很不容易，幸得大家扶持，才有今日。这份恩情，我沈氏铭记于心。”
众人纷纷举杯回应，气氛热烈起来。
饭食陆续上桌，鸡鸭鱼肉俱全，还有新采的山珍和时令蔬菜。村民们吃得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听说你们家几个孩子都要去京城赶考？”王婶凑过来问。
“是。”沈氏点头，“会试在即，他们也该准备动身了。”
“哎哟，那可是大官的路子啊！”王婶惊叹不己，“你们家可真是要飞黄腾达咯！”
“不敢说飞黄腾达。”沈氏淡淡一笑，“只愿他们能安安稳稳做人，清清白白做事。”
这句话说得轻，却掷地有声，不少人都听得心头一震。
酒过三巡，几位长辈起身提议让沈氏讲讲教导孩子的经验。她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法子。”她站起身，环视众人，“只是从小便告诉他们，学问是为自己学的，不是为别人。我不逼他们死记硬背，而是让他们懂得为何而学。至于规矩嘛……”她顿了顿，语气微沉，“我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能丢了骨气。”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孩子们也听得认真，尤其是沈明远，眼眶微红，紧紧握住了拳头。
宴会一首持续到傍晚，村民们才陆续散去。临走前，不少人还特地向沈氏道谢，说是从她身上学到了许多道理。
待宾客尽散，沈氏才缓缓起身，扶着腰慢慢走到祠堂门前。她望着满地狼藉，心中却无比平静。
“祖母，”沈明远走过来，轻声问，“您累了吗？”
“不累。”她笑了笑，“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是因为他们都夸您吗？”
“不是。”她摇头，“是因为我知道，从今往后，再没人敢轻易欺负我们沈家了。”
沈明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祖母，我想请您答允一件事。”
“你说。”
“等我中了进士，我想把您接去京城住。”
沈氏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傻孩子，你还怕我在家里吃苦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道，“我是想让您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让那些人知道，您才是真正的当家主母。”
沈氏望着他，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夜风拂过，吹动她鬓边的碎发。远处传来一声犬吠，惊起几只归巢的鸟雀。
她转身欲回屋，忽见阿翠匆匆跑来：“祖母，有人找您！”
“是谁？”
“是个陌生人，说是从城里来的，手里拿着一封信。”
沈氏眉头微皱，接过信，拆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了？”沈明远紧张地问。
沈氏将信折好，放进袖中，声音低沉：“没事，不过是……一个老熟人的消息。”
她抬头看向远方，眼神深沉如水。
庆功宴的喜悦尚未散尽，一场新的风暴，似乎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