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瑜字字清晰。
“划地而治!各总商独掌经销,互不越界,保价稳市,技术、原料,侯府出。”
“利,如何分?”
许修灼灼逼问,目光如炬。
“总利,”
萧瑾瑜迎上他目光。
“侯府抽三成,余下七成……”
三成,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空气骤然凝滞。
“按辖区大小、市埠繁庶、出资多寡,由商会公议分派,细则,立契定夺。”
“三成?!”
杨泓刚回过神,本能欲拍案而起。
手抬至半空,瞥见案上白糖与宣纸,话硬生生卡在喉咙。
巨大的利益扼住了他的冲动,脸皮抽动几下,强压怒火。
“侯府……是否太过霸道?”
萧瑾瑜眼神平静无波。
“凭此二物,天下独一份,凭侯府掌其源,杨家主若觉不值,门在身后,此利,不愁无人分润。”
最后一句轻飘飘落下,却重若千钧。
杨泓脸色变幻不定,胸膛起伏。
放弃?绝无可能!硬抗?代价太大!贪婪最终压倒所有不甘。
他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好!三成!杨家认了!总商之位,杨家要定!”
许修心中早己盘算清楚。
区域专营,独占新源,三成值!宣纸所能撬动的长安人脉,更是无法估量。
脸上热切浮现。
“许家无异议!世子高明,以新利解旧困!组建商会,整合北地商贾,共御外侮,方是长久之道!区域划分与细则,许某愿即刻详议!”
姿态放低,点明意图。
萧瑾瑜略感意外地看向许修,未料自己整合北地商会的意图,竟被对方一眼识破。
而且很识时务,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陆崇岳朗声道:
“陆家附议!世子统合北地商界,泽被万商!平抑粮价乃应有之义,陆家粮行任凭调度!”
“陆某愿即刻联络布帛、药材行会,劝其加盟!”
再次明确表态,献上粮价投名状,更主动请缨扩张势力。
空气骤然灼热,方才的僵局己冰消瓦解。
柳絮垂手侍立,低眸敛息。
自家公子神鬼手段。
未动刀兵,仅凭两样奇物,一番言语,乾州三大巨贾尽皆俯首。
那白糖,那宣纸,便是撬动乾坤的支点。
她好似己看到,“乾州商会”之名,自今日起,如旭日初升,光芒渐炽。
萧瑾瑜端起茶盏,撇沫。
动作从容,雅间内却骤然一冷。
目光扫过三人。
“总商会,需设会长一人。统筹全局,仲裁纷争,定夺战略,掌印信,号令总商。”
死寂。
杨泓脸上贪婪凝固。
那句“号令总商”如巨石压胸。
他瞟向白糖宣纸,源头就在对面!号令掌控源头之人?
后背沁汗,争利的勇气荡然无存,只剩忌惮。
干巴巴道:
“……会长……自当德高……能服众……”
许修笑容僵住,垂眼掩惊涛。
世子是在试探他们吗?
会长?号令掌握命脉的侯府世子?稚子持金行于闹市!许家长安根基,在这颠覆格局的神物前,苍白可笑。
这是催命符!除长宁侯府指定之人,谁敢觊觎?
他立刻换上恭敬。
“容川兄所言极是!会长之位,非有擎天之才、定鼎之威、且手握命脉根基者,绝难胜任!”
“许某以为……非世子莫属!世子掌核心之源,定商会之基,统领全局,方能令行禁止!”
姿态极低,急表忠心。
不过他也知道,世子之尊怎么可能来担任会长之位,不过态度要明朗。
陆崇岳己霍然起身,深揖。
“世子!陆某附议!会长之位,非长宁侯府之人不可!世子乃侯府砥柱,手握神物之源,天命所归!”
“陆家唯世子马首是瞻!请世子遣人即刻执掌印信!陆崇岳愿为前驱,肝脑涂地!”
行动表态,板上钉钉。
萧瑾瑜眼神深邃,似洞悉一切。
未应请命,目光移向白糖宣纸,指尖轻点桌面。
“咚。”
轻响如锤,砸在三人心头。
“会长之位。”
萧瑾瑜开口,平淡不容置疑。
“暂空悬。”
三人一愣,心头巨震!空悬?比自任和遣人上任更显手段!
他无需名分彰显权威!随时可指定,随时可收回!
核心命脉在手,坐上此位者,不过傀儡!这“空悬”二字,如无形利剑悬顶,提醒真正的权力源头!
其实他们都想多了。
这商会之主其位,他心中早有计较。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将那个人推到这个位置的时机。
“商会初创,百事待举。”
萧瑾瑜如说常事。
“由陆家主、许家主、杨家主,及后续核心总商,共组‘议事堂’,协理常务,裁决区域划分、分利细则。”
“遇重大分歧或战略,报本世子定夺。”
此举旨在划清界限,你们管事,最终拍板,是我。
寒意从杨泓脚底冲顶,不甘烟消云散,只剩敬畏。
“世子英明!杨家谨遵安排!”
许修心头凛然,暗叹世子手段老辣。
空悬会长,避成众矢,紧握控制权,令人警醒。
同样躬身道:
“世子思虑周全!许某佩服!定在议事堂尽心竭力!”
陆崇岳依旧躬身。
“世子圣断!陆某必竭全力,确保商会运转!”
雅间内肃穆。
白糖宣纸静躺案上,柔光宣告真正主宰。
总会长之位?无人敢坐,无人能坐,只属掌握颠覆之力者。
共识达成,气氛陡转。
几人推杯换盏,席间其乐融融。
有巨大的利益驱动,陆崇岳、许修、杨泓再无二心。
当即表示,愿将府库中超出周转所需的存粮,悉数调拨侯府,以解燃眉之急。
平抑粮价,己成商会成立后的首要默契。
然而,许修脸上却浮现一丝忧色。
他放下茶盏,看向萧瑾瑜,谨慎开口。
“世子,我三家既己奉您为尊,自当遵从号令,粮价必平。”
“只是...乾州城内的粮行米铺,并非尽在我等掌握。”
他点明要害。
“尤其那几家以胡记为首的南方粮商会馆,背后盘根错节,根基深厚。”
“此番趁乱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所图甚大,面对这等暴利,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他点明了真正的硬骨头,那些背景复杂、利益熏心的外来粮商。
其中,也暗含一丝撇清之意。
毕竟许家根基在长安,同属南方,不得不谨小慎微,他要杜绝任何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