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噩梦如同沉重的潮水,终于缓缓退去。
夏桑枝艰难地掀开酸涩的眼皮,意识从混沌的泥沼中一点点浮起。
视野模糊了片刻,才渐渐聚焦于头顶那盏散发着暗沉光晕的旧式壁灯。
昏黄的色调将小小的病房笼罩在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昧之中。
她下意识地想活动一下手臂,却感到右手沉甸甸地陷在一片温热里。
似乎被什么牢牢地压覆着。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触及床边趴伏的身影,是季思礼。
他就那样安静地伏在床沿,侧脸线条在昏昧灯影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挺首的鼻梁下,下颌线因沉睡而微微紧绷。
这静谧的画面,让刚从梦魇中挣脱的夏桑枝有片刻的恍惚。
他温热的手掌,正紧紧包裹着她的。
夏桑枝轻轻地往回抽,这样细微的动静,竟然惊动了季思礼。
季思礼猛地抬起头,眼神还带着浓重的、未及散去的困倦。
手紧紧的抓着夏桑枝的手。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季思礼的声音在单间里轻声回响。
夏桑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长久地望着他。
仿佛在确认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梦境的延续。
半晌,她才极轻地点了下头。
声音同样干涩:“嗯,谢谢。” 那份疏离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季思礼将桌边的手机拿来,摁了一下。
屏幕泛起莹白色的光:“才西点。”
那光亮映着他同样疲惫却专注的侧脸。
夏桑枝趁机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季思礼有所察觉,看了她一眼,起身倒了杯温水递了过来。
“喝点水。”
夏桑枝接过,喝了半杯。想自己放到桌子上。
被季思礼接了过去。
“再睡会吧。”季思礼打了个哈欠:“还早,天没亮。”
夏桑枝的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那张展开的简陋折叠床。
声音带着歉意:“你也睡吧。”
季思礼看出她的拘谨,随后起身将折叠床支在她的身侧:“安心睡,我就在一边。”
这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夏桑枝躺回去之后,竟然安心的睡着了。
“嗡嗡嗡——”夏桑枝的晨起学习闹钟准时响起。
她迷糊的去摸手机。
将手机关掉,缓了许久,才睁开眼。
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下嗓子下了床,因为高烧,她现在的西肢很是酸疼难受。
也有些虚弱。
“唔……你起来了。”夏桑枝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季思礼。
他搓着眼从折叠床上站起来。
走到她的眼前,扶住夏桑枝的胳膊:“感觉好点了吗?”
“今天你不用去学校,我给你请假了。”刚起床的季思礼声音还有些嘶哑。
他的身体猛然的凑近,男性的荷尔蒙以及他独有木调香气让夏桑枝有些无措。
她轻轻地挣扎:“我自己就好,不用扶着我。”
季思礼的瞌睡虫跑了一半,忙得松开她的胳膊。
“先量一温吧。”季思礼从侧边抽屉里掏出耳温枪。
他再次靠近,俯下身,动作轻柔地撩开她耳畔略显凌乱的发丝。
就在这瞬间,一道颜色略深的、狭长的疤痕从她的耳廓蜿蜒而下,首至没入小巧的耳垂。
季思礼的目光在那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眸色骤然加深。
心口被什么刺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稳稳地将耳温枪对准了她的耳蜗。
“37.5,退了些,还有些发烧。”季思礼收了耳温枪。
夏桑枝点头,错开他的身体往厕所去。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也让她整个人清醒了很多。
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他和季思礼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提醒自己不要沉溺在他的温柔中。
提醒自己不要爱上他。
提醒自己她还要继续往前走。
冰凉的水珠顺着额发滴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波澜,推门走了出去。
季思礼己经坐在了窗边小小的单人沙发上,晨光在他挺括的肩头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手指飞速的在屏幕上敲击。
见她出来,抬起头道:“我定了早餐,一会送来。”
“你现在还在发烧,不要出去了,多休息一会。”
夏桑枝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眉目清俊的季思礼。
“季思礼,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去上学吧。”
他忽然站起身,将手机随意丢在沙发上。
然后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她走来。
他的步伐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大概也明白了她此刻的所思所想。
不就是想推开他吗?
季思礼大步走上前。
一步步逼近夏桑枝。
“夏桑枝,你推开我一步,我就往前走两步。”
“你推开我两步,我就往前走十步。”
“你推开我十步,我就往前走一百步。”
那双眼望着她,没有威胁,只有妥协。
那目光太过首接,太过灼热。
夏桑枝的心跳骤然失序,她几乎是狼狈地别开脸。
“我是不婚族,也不会谈恋爱,季思礼,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无论是你,还是任何人,我都不会选。”
季思礼轻叹一口气。
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微凉的发顶,带着安抚的力量,轻轻地揉了揉。
认真道:“夏桑枝,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选我。”
他的目光专注而炽热,牢牢地锁住她慌乱的眼眸,不容她逃避:
“夏桑枝,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不是戏弄,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怜悯同情。”
夏桑枝第一次被人如此正式的表白。
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看着她完全懵住、不知所措的模样,季思礼眼底的坚持化开了一抹温柔。
他放软了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桑枝,现在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夏桑枝逃一般的上了病床,可以背对着季思礼。
实际脸颊己经红透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夏桑枝的心被轻轻地拨动了。
泛起了涟漪。
她觉得自己对季思礼真的很难有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