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沉吟着,仿佛在认真思考如何处理这个‘意外’:“到底是刚入宫的新人,年轻不懂事,也或许是骤然见了天颜,太过激动所致。皇上……也是一时怜惜。”
宜修再次为皇帝的行为找补,维护帝王的体面是她身为皇后的“本分”,也是她最能感受到与皇上最亲密的时候。
宜修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深远的算计:“不过,这大庭广众之下,终究是失了体统。传出去,不仅于皇上圣誉有碍,也会让后宫人心浮动,觉得规矩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剪秋,”
宜修语气温和:“你去库房,选几匹上好的苏杭软缎,再拿些温补的药材,以本宫的名义,送去孙答应的住处。”
她顿了顿,眼神微眯,补充道:“告诉孙答应,让她好生养着,不必急着来谢恩。皇上……既然对她如此眷顾,想必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安排她侍寝了。”
最后,宜修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无奈”:“唉,新人入宫,总是要经历些波折的。只盼她能明白,圣恩虽隆,但后宫自有法度。一步登天,未必是福啊。”
交代完,皇后重新阖上眼帘,继续捻动佛珠,仿佛一切尘埃落定。
剪秋瞬间心领神会,恭敬地应道: “是,娘娘。奴婢明白。娘娘仁厚,体恤新人,更是为后宫规矩着想。奴婢这就去办。”
延庆殿内。药香弥漫,光线略显昏暗。端妃齐月宾半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薄毯,面容依旧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眼神沉静而深远。
吉祥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禀报了皇帝抱着孙妙青回宫的消息。
端妃听完吉祥的禀报,端妃捻着佛珠的手指只是微微一顿,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愤怒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她只是缓缓地抬起眼帘,那双经历过深宫沉浮、看透世事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古井般的平静。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孙妙青……”
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更像是在确认一个事实:“那个选秀时,瞧着像朵怯生生小花的苏州女子?”
端妃轻轻咳了两声,吉祥立刻奉上温热的药茶。她接过,小口啜饮,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上……竟当众抱了她?”
‘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也没有和皇上有过这般的亲密’
端妃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这孩子,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啊。”
端妃短暂的沉默后,端妃的目光转向吉祥,眼神变得更深邃,带着一种沉静的智慧,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嘲讽:
“翊坤宫那位……此刻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了吧?”
“皇后娘娘……想必也己去‘体恤’过了?”
端妃微微阖眼,似乎在思索,片刻后,睁开眼,目光变得柔和而坚定,“听闻菀常在被禁足抄写宫规了?”
“是的,娘娘”
端妃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你明日,去碎玉轩一趟,本宫听闻令贵人受了惊,又得了厚赏,恐她年轻气盛,不懂调养。本宫这里有些安神定惊、温补元气的药材,虽非珍品,但胜在稳妥。她说菀常在与令贵人之间有交集,烦请菀常在代为转交令贵人”
端妃停顿了一下,看着吉祥,眼神带着深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你见到菀常在,若她问起本宫近况,你便如实说:本宫这身子骨,也就这样了,不过是捱日子罢了。只是……”
端妃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对某些人事的洞悉:“你告诉她,看着这后宫起伏,不免想起一句老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令贵人今日之‘秀’,是祸是福,犹未可知。而身处急风骤雨之中,她可以定心抄录宫规,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静水深流,自有其力。让她……自己多留心吧。”
吉祥心领神会,恭敬地应下):“是,娘娘。奴婢明白了,定将娘娘的心意和话语,妥帖地传达给菀常在!”
端妃看着吉祥退下,端妃重新阖上眼帘
而砖妃听见消息时还在数砖,听闻没什么表情变化,接着数她心爱的砖了。
富察贵人正在钟粹宫偏殿梳妆台前,练习温婉的笑容,听见桑儿的消息,首接高兴失手打碎了一只翡翠镯子。
“什……什么?!” 富察贵人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变调,带着一丝颤抖:
“你再说一遍?!皇上……皇上抱着孙答应?在从景仁宫请安回去的路上?!”
她紧紧抓住桑儿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去,眼神灼热得吓人,仿佛要确认这消息不是幻听。
得到桑儿肯定的点头和更多细节后,富察贵人脸上的震惊迅速被一种狂喜所取代。她猛地松开素心,双手捂住胸口,仿佛那颗心要激动得跳出来,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
“成了!成了!桑儿!孙姐姐她……她真的成了!”
她激动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华丽的裙摆飞扬起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狂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是池中之物!选秀时我就看她与众不同,温婉中带着灵气!皇上果然慧眼识珠!”
她与孙妙青的“交好”本就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希望借助孙妙青可能的得宠,让皇帝对富察家族改观。
得知孙妙青被皇帝当众抱回宫的消息,她的第一反应将是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紧接着是精密的盘算和更深的攀附决心。
她停下脚步,眼神变得极其明亮,充满了对未来巨大的憧憬:“皇上竟然……竟然当众抱她回宫!这是何等的恩宠!何等的荣光!前所未有啊!”
她仿佛己经看到了孙妙青青云首上的未来,而这未来,将是她富察家族重返荣光的天梯!而她富察仪欣将成为富察家的大功臣!
狂喜过后,富察贵人迅速冷静下来,但那份兴奋和算计却更深地刻在眼底。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过于外露的情绪,重新坐回妆台前:
“桑儿,快!快去库房!把前儿内务府新送来的那匹雨过天青色的云锦找出来!还有那盒上好的血燕窝!我记得还有一支镶珍珠的赤金步摇,样式精巧不张扬,正适合孙姐姐现在的身份!”
她对着镜子,眼神锐利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语气变得热切而充满策略:孙姐姐今日受了惊吓,又得了天大的恩宠,此刻必定是又惊又喜,需要人安抚关怀。我这个做妹妹的,怎能不第一时间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