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开宙很快带着司机离开。
他们一走,小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流通起来。
绮禾捏着手中的毛巾,递到蒋昀也面前。
他接过,擦拭了下脸上的茶水,和头发。衣领那里也湿了,他压了压毛巾,顶着脸上的红痕,表现得却要比绮禾还要平静。
绮禾想了想,问:“你刚才又跟蒋叔叔说什么了?他怎么……打你。”
蒋开宙对孩子的教育算不得多好,从小到大便是如此。
蒋昀也习惯了,绮禾还没有。
“我说什么他都会不满意,动手是早晚的事。”
只是一耳光,还算轻的。
或许因为这是在外面,要是在蒋家,蒋开宙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绮禾心里还是不想闹到这个地步的,但蒋昀也不怎么在意似的。
他擦了擦身上的水,搁下毛巾,问绮禾:“我能把衣服脱下来烘干吗?”
这时候两个人仿佛成了同病相怜的一对。
绮禾点头。
她还想跟他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蒋昀也利落地脱去上衣,裸着上身,把毛衣搭在空调风直吹的沙发背上,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意思。
绮禾还是撇开眼,收拾了茶几上的杯子,去了趟厨房,出来时给蒋昀也带了杯热茶。
他坐在沙发上,之之从房间放出来了,正坐在他身边让他摸头。
“蒋叔叔今天突然找来,是不是因为黄阿姨告诉他了?”
“应该是,她这几天为了她弟弟的债和案子想尽了办法。”
至于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在黄沁眼里,那始作俑者就是蒋昀也。
蒋开宙今天来这一趟,绮禾可不会天真以为,她和蒋昀也离婚的事,这样就算过去了。
“蒋叔叔后面会怎么办?”
听出她话中的担忧,蒋昀也的视线从之之身上挪到绮禾脸上。分明他是被打了的那个人,现在还要反过来安抚绮禾。
“不用担心,他不会打你。”
“他也没资格打我。”绮禾嘀咕。
回过神,绮禾用仅剩的好意提醒蒋昀也,“要是蒋叔叔再和你说我们离婚的事,你不要刺激他。”
蒋昀也像个叛逆的小孩,“事实摆在这,怎么说他都不会满意。”
这倒是事实,婚都离了,还能怎么满意?
绮禾张了张嘴,还想再换个说法,忽然被蒋昀也直勾勾的注视晃了心神。
“……怎么了?”她问。
蒋昀也的眼睛看上去是的,可又维持在这种程度上,没有更进一步。
仅仅这样,绮禾无端看出他需要什么。
这就是曾经在一起过的两个人,无疑还是默契的,绮禾有时候会不想要,比如此刻。
她也去摸之之,避开他的注视。
蒋昀也说:“没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
打来的人是常年照顾老太太的阿姨。
老人家的每通电话都是好坏参半。
这次蒋昀也刚刚听到对方说一句话,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老太太不久前突然从楼梯上摔下去,失血昏迷,现在人正在救护车上。
蒋昀也问了地址,立刻挂电话,拿过上衣。
他急匆匆的,绮禾忙问:“出什么事了?”
“奶奶在楼梯上摔倒,现在在送医院。”
衣服还很湿,蒋昀也顾不上那么多,套上去,又拿过外套。
绮禾闻言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块去。”
变故就在一瞬间。
他们赶去时,手术室外蒋开宙已经等在那。看来他从绮禾那离开后,接到消息就直接过来了。
四目相对,蒋开宙对绮禾和蒋昀也一视同仁,没有好脸色。
蒋家其他人陆陆续续跑来,很快手术室外站了不少人。
有人注意到蒋昀也额角青了一块,“这是怎么了?”
跟着看向蒋昀也身侧的绮禾,那意思,好像觉得是绮禾造成的。
外人眼中他们还是夫妻,绮禾被盯着,便说:“不小心撞的。”
对方不相信。
蒋昀也把绮禾揽在身后,“真是我来得太急撞到了,表婶,您别多想。”
“那这脸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也是撞的吧?”
幸好蒋昀也脸上的印子模糊了一些,看不出指痕,但就算是这样,别人一看也会猜测这是巴掌印。
怎么也不好解释。
总不能说是蒋开宙打的,无缘无故,干嘛要打人?
他们的沉默让表婶坚定了自己的猜想,阴阳怪气地扫过绮禾,“都是什么教养,连老公都打,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幸好我们这都是一家人,被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绮禾被扣上这顶帽子也委屈,又不能解释。
蒋昀也捏了下眉心,不想被这些事烦心,语气不太好,“这时候别说这些了成吗?奶奶的事情最重要。而且,这是我和绮禾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就不劳表婶费心了。”
蒋家人是不喜欢绮禾的,可碍于这场合的确不对,表婶最后还是不满地撇嘴,走到旁边去。
蒋昀也低声问绮禾:“没事吧?”
绮禾摇头。
黄沁来得不算迟,但算不上早,她直奔蒋开宙身边,说了几句话,看起来挺为老太太担忧的。
转头看到绮禾和蒋昀也,神色有微妙的变化,也注意到蒋昀也受伤了。
她面上一句话没说,要在此刻保持轻重缓急的分寸,绮禾却从她的目光中看到对蒋昀也的幸灾乐祸。
老太太在手术室待了四五个小时才被推出来,年纪大了,一点小伤小痛都要格外重视,何况这次从台阶上摔跤。
医生说老太太状态并不好,要是这几天能挺过去,还能有康复的可能。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有哭声冒出。
绮禾看着从面前推走的老人家,脆弱单薄,眼眶逐渐红了。
一行人又从手术室门口往病房那转移,蒋昀也和绮禾落在后面,蒋昀也虽然没说什么,可他听了医生的话后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一瞬间被抽去了灵魂似的。
绮禾安慰道:“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度过这几天的。”
“奶奶是除了我母亲之外,最疼我的人。”
“我知道……”
可是他幼年丧母,奶奶又在危险的边缘徘徊。
蒋昀也忽然拉住绮禾的手,眼底满是破碎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