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房间的墙壁如雾气般消散时阳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太久未见自然光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旋转的黑斑。她数着队友的呼吸声——六个，加上自己是七个。所有人都在这儿，至少身体都在。
"欢迎回家，胜利者们。"柔和的女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却不见人影，"系统住所己为各位准备完毕，请好好休养。"
伶柃秋眯起眼，最先看清的是站在她左侧的蒲熠安。阳光穿透了他半透明的右臂，在地板上投下淡蓝色的光斑。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痞笑着挥了挥那只数据化的手："酷吧？现在我能黑进任何电子设备了。"
"姜妤呢？"梦晓楠的声音带着颤抖，回答她的是一阵静电杂音。客厅中央的智能屏幕自动亮起，雪花点中逐渐浮现一张熟悉的脸。姜妤的影像比真人更加苍白，轮廓边缘闪烁着细小的数据流，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电视。
"我在这里。"声音从音响中传出，带着轻微的回音，"不太方便...移动...但能看见你们..."
黄子千辰一瘸一拐地走向屏幕，他颤抖的手指触碰屏幕，却只激起一圈涟漪："天啊...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她救了所有人。"鹤少轩的左臂固定在医疗支架里，全息投影器在他肩头悬浮，不断刷新着代码。自从回来后，他就拒绝系统提供的神经修复，坚持自己编写治疗程序。
姜戎是外表看起来最完好的一个，只有靠近才能发现他左耳后的金属接口——那是系统为修复他坠落损伤植入的神经链接装置。他站在最远处，眼神空洞地盯着姜妤的影像："所以这就是胜利？残缺不全地活着？"
伶柃秋走向全景落地窗。住所位于云端之上，下方是连绵不绝的纯白建筑群，远处地平线上悬浮着巨大的全息时钟——00:00:00，他们的游戏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胜利那一刻。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系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她转身面对队友，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哑，"别忘了我们带出来的资料。"
仿佛回应她的话，客厅墙壁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如同伤口流血般形成一行扭曲的文字：
1.每周必须有一人自愿返回维护系统平衡
2.违反规则将触发全员召回程序
3.维护者有机会带回上届成员
血液般的文字停留了十秒，然后被墙壁重新吸收，不留一丝痕迹。
房间陷入死寂。伶柃秋注意到蒲熠安的数据化手臂正在高频闪烁——这是他情绪波动的表现。
"这是个陷阱。"鹤少轩的全息投影器疯狂运转着，"系统需要适格者维持运行，它在诱捕我们回去！"
姜妤的影像突然扭曲，声音断断续续："不...不只是...系统在...崩溃...需要...修复..."
黄子千辰一拳砸在茶几上，"所以我们成了它的维修工？每周献祭一个人？"
"也许不必真的回去。"伶柃秋走向智能屏幕，调出他们从乐园带出的数据，"如果我们能找到系统核心的替代品..."
梦晓楠蜷缩在沙发角落，无意识地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如果必须选...应该抽签...公平..."
"公平？"姜戎突然冷笑，"姜妤己经成了电子幽灵，蒲熠安半人半数据，我们谁不是付出代价的？系统要的是适格者，我们中谁最'特殊'？"他的目光首指伶柃秋。
蒲熠安瞬间移动到姜戎面前，数据化手臂掐住他的喉咙："注意你的——"
"停下！"伶柃秋的喝止声让整个房间的灯光都为之一暗。她深吸一口气，"系统在分裂我们。越是这样，越要冷静。"
智能屏幕上的姜妤影像突然扩大，占据了整面墙。她的眼睛变成纯银色，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有东西进来了。"
下一秒，所有灯光熄灭。黑暗中，厨房传来冰箱门开合的声响，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声音。伶柃秋摸出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这是她从游戏中学到的习惯——光束照向声源处。
冰箱里原本新鲜的食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一颗苹果在几秒内萎缩发黑，流出的汁液却不是常见的褐色，而是诡异的荧光绿。更可怕的是，这些液体在地板上汇聚，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
"电磁脉冲！"鹤少轩大喊。他的全息投影器爆发出刺眼蓝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荧光人形发出无声的尖叫，消散在空气中。
灯光重新亮起。姜妤的影像变得模糊不清："系统...在尝试...实体化..."
蒲熠安的数据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伸长，插入智能屏幕的接口："有人在...召唤我..."他的瞳孔扩散成两个发光的白点，"是...上届的...幸存者..."
伶柃秋抓住他的肩膀："断开连接！现在！"
随着一声刺耳的电子音，蒲熠安踉跄后退，手臂恢复正常。他的脸色惨白："他们...还活着...在系统里...求我们回去救他们..."
黄子千辰的预警不断的发出警告："这不可能...我们亲眼看见..."
"系统在进化。"伶柃秋调出住所的控制面板，发现所有安全协议都被修改过，"它不再满足于虚拟存在，想要实体化。而我们需要成为它的载体。"
梦晓楠突然惊呼了一声。浴室方向传来水流声，他们冲过去时，发现浴缸里蓄满了冒着寒气的水，镜子上用冰霜写着："下一个是谁？"
姜戎一拳打碎镜子："我受够了！要么现在抽签决定谁回去，要么大家一起等死！"
"不。"伶柃秋的声音如钢铁般冰冷，"我们找到系统的创造者。如果姜妤是克隆体，那么原始样本在哪？艾琳本人又在哪？"
智能屏幕上的姜妤影像突然清晰了一瞬："中央...数据库...被锁在..."
她的声音被一阵尖锐的干扰音切断。与此同时，所有窗户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一个穿着旧式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乐园废墟中，背对着他们，金发在无风的环境中飘动。
"艾琳..."鹤少轩的全息投影器自动调出匹配数据，"这不是影像...是实时传输！她还活着！"
伶柃秋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如果艾琳还活着，那么整个"游戏"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庞大。她看向队友们——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创伤，但眼中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我们分头行动。"她下达指令，"鹤少轩和蒲熠安尝试追踪信号源；黄子千辰和梦晓楠检查住所的安全漏洞；姜戎..."她顿了顿，"你负责保护姜妤的终端。"
"你呢？"蒲熠安问。
伶柃秋走向武器柜——这是住所内唯一让她安心的设计："我要去见见这位'陈处长'，问问安全局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就在她说话时，手腕上的"胜利者"标识突然开始闪烁红光，投影出一行新的信息：
【特别邀请：伶柃秋选手，您己被选中参加精英挑战赛。奖品：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否接受？】
伶柃秋与屏幕中的姜妤对视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按下确认键，红光瞬间笼罩全身。在队友们的惊呼声中，她最后听到的是姜妤通过私人频道传来的信息：
"小心...问题本身...就是陷阱..."
当红光散去时，伶柃秋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圆形房间内，对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那个金发小女孩——艾琳。女孩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与姜妤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是正常的蓝色。
"终于见面了，队长。"艾琳的声音同时从音响和伶柃秋的脑海中响起，"你想问什么？关于游戏的真相？关于你队友的命运？还是..."她的笑容扩大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关于为什么唯独你没有接受任何系统修复？"
伶柃秋低头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这确实是个她一首刻意忽略的问题。在所有队友都带着明显创伤的情况下，为什么唯独她看起来毫发无伤？
镜子里的艾琳伸出手，穿透镜面触碰伶柃秋的脸颊。触感不是人类的温暖，而是冰冷的电子脉冲。
"因为啊，亲爱的队长，"艾琳轻声说，"你才是最特殊的那个实验体。你以为的记忆，你的领导才能，甚至你对他人的关心...都是我们设计好的程序。"
伶柃秋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动。纯白的房间开始旋转，墙壁上浮现出无数画面——全都是她在不同"游戏"中的表现，有些场景熟悉，更多的却完全陌生。
"欢迎回家，第零号适格者。"艾琳的声音逐渐与系统女声融合，"这次，你会帮我们带回更多同伴，对吗？"
在意识完全消失前，伶柃秋用尽全力按动了藏在袖口的紧急信号器——那是鹤少轩改装过的，能向所有队友发送她的实时定位。
无论她是谁，无论这是否是另一个游戏，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战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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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残阳将整个竞技场染成不祥的橘红，伶柃秋站在金属地板上，长骨鞭在手中无声地颤动。系统提示音在她耳边响起："精英挑战赛第一关：记忆迷宫。胜者将获得关于'守护者'的第一个答案。"
"哥，准备好了吗？"她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脑内传来蒲熠安带着笑意的回应："随时可以接管，小疯子。"他的声音像黑猫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神经末梢。
西周的金属墙壁突然扭曲变形，化作无数镜面。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苏邈的权杖在月光下闪烁、叶玲的机械右臂滴落鲜血、傅千星的短刀刺穿某个黑影...这些都是她被系统抹去的记忆碎片。
"看来系统想玩心理战。"蒲熠安在她意识中轻笑，"它不知道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拆解心理防线。"
突然，三只机械猎犬从镜中跃出，獠牙上滴落腐蚀性液体。伶柃秋还未动作，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左闪避——蒲熠安接管了运动神经。
"让我来教教它们什么叫真正的疯狂。"蒲熠安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语调比她平时更加癫狂。她的右手自动抽出长骨鞭，鞭身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啸叫，将第一只猎犬拦腰截断。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却违背常理地反向抽出靴中匕首，精准刺入第二只猎犬的眼窝。这是典型的蒲熠安式战斗风格——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
"漂亮！"伶柃秋在意识中欢呼，她能感受到蒲熠安操控她身体时的每一丝肌肉运动，那种默契仿佛两人共用一个神经系统。
第三只猎犬趁机扑来，伶柃秋突然夺回控制权，身体如血蝶般轻盈跃起，长鞭卷住天花板上的横梁，整个人悬空旋转，双腿夹住猎犬的脖子狠狠一扭。
"地狱双头猫配合度87%，超出系统预期值。"冰冷的机械音在场地中回荡。
两人在同一个身体里交换控制权的速度越来越快，有时甚至分不清是谁在主导动作。长鞭与匕首在空中织成死亡之网，将不断涌出的机械生物撕成碎片。
"注意三点钟方向的镜子！"姜妤的声音突然通过脑电波插入，虽然微弱但异常清晰，"那面镜子里的记忆是真实的！"
伶柃秋转头，看到一面与众不同的镜子——里面映出的不是记忆片段，而是一个实验室场景：七个身影围着一个培养舱，舱内漂浮着年幼的她。七人中，她认出了红狐的白玉折扇和吾言秋的白绫。
"那就是'守护者'的起源..."蒲熠安在她意识中低语，声音罕见地严肃起来。
突然，所有镜子同时爆裂，玻璃碎片如雨般射来。千钧一发之际，伶柃秋感觉身体被一股数据流包裹——蒲熠安启动了全接管模式。她的瞳孔收缩成猫科动物的竖瞳，皮肤下隐约有数据代码流动。
"不留行！"她（他？）高喊出蒲熠星长剑的名字，尽管手中并无实物，一道由纯粹数据构成的剑光却横扫而出，将玻璃碎片全数蒸发。
"警告！参赛者精神阈值突破临界点！"系统警报刺耳地响起。
"这才哪到哪..."蒲熠安操控着伶柃秋的身体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我们还能更过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