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长欢的折扇在掌心轻敲,目光在楚玄与秦染之间流转片刻,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秦染慌忙后退两步,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表兄胡说什么!我、我正要给楚玄换药!”
她抓起石桌上的药瓶扭头就跑,绣鞋踩过青石板的声音凌乱如骤雨。
“王爷见笑了。”楚玄撑着石桌起身行礼,肩伤牵扯间额角渗出细汗。
蒲承文快步上前扶住他:“楚公子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伤势如何了?”
秦长欢来到楚玄面前,笑问道。
“好一些了。”
“此次,你和叶瑾有功于我青州城,日后,但有需求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蒲承文,定然不会推辞。”蒲承文也是道。
这一次,如果不是楚玄和叶瑾拼死阻拦,将那些暴民挡在他们身后,那现如今的蒲承文,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所以蒲承文对楚玄的感谢,的确是由心而发。
“蒲大人言重了,我所做的,不过是身为一名大雍百姓应该做的,毕竟谁也不想看到,如今这样祥和的日子被打破。”
秦长欢认可的点了点头:“男子汉有此志向,日后定然可以成就一番大事。”
“不知两位,如今可是查清了这暴动的来源?”
秦长欢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并没有,这一次事件发生的太过突然,也太过巧合,我二人这些天来调查了无数线索,所获寥寥无几。”
“不过今日我二人前来,倒的确是为了此事。”
说着,秦长欢袖中滑出一卷烫金名帖。
“皇城派来的钦差三日后抵达,那一场接风宴,我希望你也能来。”
“我?”楚玄接过名帖时指尖微顿。
烫金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边缘处暗绣龙纹,明显是御用之物。
他抬眼看向秦长欢:“在下不过一介商贾,恐怕……”
“能以单薄之力拖住叛军半个时辰还不死的人,怎会是寻常商贾?”秦长欢折扇“唰”地展开,掩去半张面容,唯有一双凤眼灼灼生辉,“何况那些暴民身上的北燕军制甲胄……楚公子就不好奇?”
“北燕军?王爷刚刚不是说寥寥无几吗?”
“凑巧,这铠甲的消息,正好在这寥寥无几之中。”
远处树梢突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石桌上,恰盖住名帖的龙纹。
楚玄瞳孔微缩。
那铠甲,竟然出自北燕!
要知道,北燕可是大雍死敌,如今大雍边疆的军队,也基本都是用来防范北燕的袭扰。
“我已命人封锁消息。”蒲承文压低声音,“如今知道此事的,唯有我们三人。”
楚玄一愣:“可是,两位为何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
“你先前侦破五行杀人案的事,我也听蒲大人说过了,正好借此机会,也让我看看,蒲大人口中的你这位奇才,有多少本事。”秦长欢笑道。
楚玄苦笑一声。
谁能想到,他来青州城的时候,也只是想着能够靠自己的知识发点小财,衣食无忧。
可这才过去多久,就已经牵涉到这么深的程度了。
秦长欢的扇骨突然敲在楚玄未伤的右肩上:“三日后辰时,本王派车来接你。”
他转过身, 意味深长地补了句:“对了,苏家老太爷半个时辰前吐血昏迷,如今大半个青州城的郎中,都已经赶去了苏家。”
说罢,他便径直离开。
蒲承文也是拍了拍楚玄肩膀,紧跟着离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楚玄指尖无意识地着烫金名帖的边缘。
“北燕的甲胄怎么会出现在青州暴民身上?”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叶瑾交给他的那块铁片。
当时就觉得打磨痕迹可疑,如今想来,恐怕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北燕军的标识。
不过现如今,这些事也没法多想,一切还是等有线索了再说。
眼下,还是需要先去苏府看看。
楚玄猛地站起身,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楚哥哥!”秦染气喘吁吁地抱着药箱回来,看到楚玄起来也是连忙上前搀住楚玄,“你现在身子还弱着呢,赶紧先坐下,我给你换药。”
楚玄却是轻轻按住秦染的手:“备车,去苏府。”
“你疯啦?”秦染看着他那肩膀上缠着的已经泛起血色的布带,“你现在连碗都端不稳!”
“再晚就来不及了。”楚玄眼中闪过锐光。
“苏老太爷若此刻咽气,苏家立刻会变成修罗场。沈夫人承诺的七成五让利……”他故意拖长声调,“可就跟着棺材一起埋了。”
秦染急得直跺脚,突然转身跑向厢房。
片刻后捧着个紫檀木匣回来,掀开竟是套月白锦袍:“换上这个!我表兄前日送来的云锦,刀剑难伤。”
楚玄没有拒绝。
毕竟现在的自己,基本也没什么战斗力。
当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楚玄透过纱帘望见一队衙役押着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往府衙方向走。
那些人手脚戴着镣铐,的皮肤上隐约可见青黑色刺青——与竹林里那个红巾壮汉如出一辙。
“是暴民余党?”秦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楚玄没有答话。
他注意到领头衙役腰间晃动的铜牌,那是刑部特使才有的标识。
皇城来的钦差明明三日后才到,为何刑部的人提前现身?
苏府门前已停满车轿,十几个郎中在门房急得团团转。
楚玄刚下马车,就听见府内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沈云舒的厉喝:“谁敢碰老太爷的印信!”
“果然开始了。”楚玄冷笑,大步跨过门槛。
守门小厮刚要阻拦,被秦染亮出的王府玉牌吓得跪倒在地。
穿过三重仪门,正厅里剑拔弩张的场景豁然展开。
苏清雪和沈云舒被五六个男子围在中央,沈云舒那素白裙裾上还沾着茶渍。
再看看不远处碎了一地的茶盏,就已经能大致猜到,先前这里应该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摩擦。
两人对面站着个蓄须的中年人,正将一方青铜印往怀里塞。
“自己家的东西,也需要用抢的了?”楚玄朗声笑道,声音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走。
满厅目光齐刷刷射来。
蓄须男子——苏家二爷苏明远眯起眼:“哼,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苏家的弃婿,这才侥幸逃出鬼门关,不好好养伤,来我苏家作甚?”
“楚某现在是武陵王府的客人。”楚玄慢悠悠亮出烫金名帖,龙纹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也是奉王爷之命,来探望苏老太爷。”
厅内霎时鸦雀无声。
几个原本蠢蠢欲动的苏家子弟,此刻都缩回了脚步。
楚玄趁机走到沈云舒身旁,低声道:“老太爷真不行了?”
沈云舒微不可察地摇头:“我先前刚回来,就突然病重了,其中定是有什么端倪。”
正说着,内室突然传来侍女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