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营内,辎重兵们眼窝深陷,望着远去的洪流,他们眼眶涌出泪水。
“他吗的,他吗的,又看到重骑冲锋了,不枉老子背一路。”
“总管那身甲,是老子扛的。”
右翼战场上,大贺氏和步卒,玩命的往两边散,连对面的契丹兵,都顾不得杀人,连滚带爬的撤。
重骑冲锋,挡者皆碎。
洪流狂奔,重骑们组成楔形阵,以主帅杜河为尖刀,左右骑兵间隔10步,马槊发出幽冷寒光。
骑士们沉默着,眼神藏着怒火。
即是急行军,唐军没有丢掉重甲,所有人都在吃生食,惟有重骑兵,最好的食物,连马草都是精挑细选。
只因他们是最锋利的刃。
战争决胜的关键,不在轻骑,不在步卒,在于他们这五百重骑。
现在,是他们主场了。
突猛冲向右翼时,一道宽阔的大道出现在面前,山崩地裂的呼啸声,席卷而来,他狠狠勒着缰绳。
一里的距离,退不了啊。
两千西虎军,两千遥辇氏勇士,以大无畏的姿态,和重骑对撞而去,两侧士兵屏住呼吸,看向战场。
铁甲战马狠狠撞去。
“咔……”
一声骨折声,随后暴雨来临,嘭嘭嘭撞击声响起,契丹骑兵像纸片一般,在空中飞出几十具尸体。
“杀杀杀!”
杜河大枪扫动,面前的敌人,如秋风扫落叶,挑落一路,胯下大马有铁甲护体,发狂一般突进。
在他身后,重装骑兵横扫一切。
无论是西虎军,还是遥辇氏,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兵器、战马、敌人,在这股巨力面前,脆弱如纸。
突猛陷入绝望当中。
他的西千精兵,铺成一里长的横面,现在这个宽阔的横面,被唐军重骑切断中路,仿佛不存在一样。
只有地面上,一团一团的殷红。
一千多骑兵,全都碾成碎肉。
“无坚不摧,这就是重骑吗?”
身边一个将领,见大汗发呆,连忙推他两把,“大汗,咱们挡不住他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突猛收拾心情,重新提起斗志。
唐军己经凿穿他们,正在组织阵型,他不能再等了,再来两轮冲锋,士兵们怕是要发疯崩溃。
“拖住他们。”
契丹人吹响号角,被分成两半的骑兵,快速向他合拢,突猛呼喝一声,带着骑兵远离战场。
重骑缓慢,唐军还在集结中。
从右翼转到右后方,突猛才缓过神来,他见唐军缓慢,立刻抓住战机,“快,所有人进攻后翼。”
只要攻破后翼,陷入混战,重骑就再无用武之地。
然而,唐军的重骑,根本没有理会他,在数万人的惊诧中,唐骑调转马头,提升速度,向前冲去。
这是……独活部?
突猛反应过来,心中一片冰凉。
该死的唐军总管,还是要偷家!
他和杜河互换位置,现在赶过去,己经来不及了,独活部几百守军,根本挡不住重骑冲锋。
“转过去,攻击右翼。”
突猛发狂的吼叫,契丹骑兵压上右翼。
耳边风声呼啸,后翼唐军勇猛,只有雄鹰部,才是最大破绽,既然阻挡不了,那就互换老家!
杜河充耳不闻,马速提升到极点。
独活部没有营寨,营门只有一个拒马栅栏,他大枪刺进去,拒马桩飞上半空,身后重骑狂冲而入。
重骑兵都是具装,数千斤冲击力,帐篷轻易被踩扁,来不及逃走的牧民,化作地上的血泥。
独活部如煮沸的水,陷入巨大慌乱。
留守几百个骑兵迎上,被轻易碾破,杜河大手一挥,重骑踏破帐篷,见人就杀,部落中哭嚎震天。
回头望去,突猛己与右翼交锋。
这家伙真难缠,瞬间就想到和自己换家。
右翼雄鹰部和姜奉部,遭到猛烈攻击,超过八千的契丹人,死死咬着这条线上,只想突进中军。
“总管突破了,顶住,顶住!”
姜奉怒吼着。
“勇士们,不准退!”
胡图挥舞着马刀,身边尽是敌人,雄鹰部的战士筋疲力尽,尽管有姜奉支援,也即将陷入崩溃。
“大贺氏!跟我冲!”
身后传来稚嫩的吼叫,乌娜带着三个近卫赶到,她力气不足,借着马力冲劲,将一个敌人砍死。
“可汗。”
胡图瞬间红眼,往乌娜处汇合。
“杀啊。”
娇小的身影冲在前方,大贺氏士气大振,紧紧跟在王的身边,用血肉之躯,为她挡掉伤害。
猛然,一股巨大声音传来。
“独活部,降!”
杜河一挥手,几百个头颅滚落,前锋痛哭声起,成基再无法控制局面,士兵们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支援右翼。”
张寒大吼一声,前锋士兵转向右翼。
前锋契丹投降,引起连锁反应,后翼士气低迷,契丹人往后逃跑,两路支援右翼,八千契丹人,再不能进半步。
突猛眼见大局己定,缓缓撤兵。
“他娘的,他娘的……”
突猛陷入狂怒,他两万士兵,眼下只有右翼八千,后翼两千在身边,其余或降或死,己经输了战争。
“度稽部,本汗要把你们挫骨扬灰!”
可恨的臭娘们,可恨的度稽部,如果她能赶到,自己怎么会孤注一掷,独活部怎会无兵可守。
让该死的杜河偷家!
“大汗……怎么办?”
身后将领小心翼翼问着,他不问不行,唐军正在整顿战场,等他们缓过精力,他们这些败兵都得死。
突猛闭上眼睛,胸膛不断起伏。
他曾在狼群求活数月,意志和坚韧远超他人。
“慌什么!我们兵力还在,传令下去,离开战场,唐军营州己失,迟早要回去的,我们还有机会。”
“是。”
……
看着缓缓后撤的突猛,杜河心中沉重。
这次重创他一万士兵,但这家伙心思缜密,意志坚定,是天生的统帅,以后必要卷土重来。
可惜重骑对马负担太大,不能长途奔袭。
否则两轮追击,定叫突猛兵败如山倒,全部葬送在这潢水河边。
要是有轻骑就好了。
想到轻骑,他不由想起裴行俭,伏部距离不远,如果他奔袭成功,早该有消息到了,难道失败了?
忽然,天边出现一百多骑兵。
骑兵们马速飞快,杜河脸色大喜,他一眼就看出是唐军,他们手里挥舞着东西,发出整齐的声音。
“苪溪部己破,降者免死!”
“苪溪部己破,降者免死!”
……
巨大的声浪传开,契丹人停下撤退脚步,突猛脸色大变,才看清唐军手里的,是一颗颗人头。
裴行俭打马到阵前,上百颗人头丢下。
“突猛,你老巢己破,速速投降。”
突猛眼角抽搐,尽管那些人头污秽不堪,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都是自己的族人,兄弟、妻子、子女,全都在内。
他泪流满面,身后一顿躁动。
“拿下此贼者,赏遥辇氏财物。”
裴行俭再添一把火,突猛回头望去,身边亲卫和士兵,都神色怪异,似乎想动手,又慑于他威严。
“想造反吗!”
他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重击,其余人见状,一拥而上将他扑倒。
突猛任他们捆绑,眼中一片灰败,苪溪部被破,再忠心的下属,也要顾忌妻子儿女,大势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