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佩兰隐隐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不过薄被一扯,继续睡她的。
人上了年纪后觉少。
当然,余佩兰不觉得自己现在就“上了年纪”。
她结婚早,虽说国家法定婚龄是十八岁,但余佩兰跟陈新华结婚时才十七岁。
乡下地方嘛,法律意识没那么强烈。
先上车后补票,等着十八岁的时候,才去领了结婚证。
余佩兰肚子里己经有了老大。
年纪轻轻当了妈,余佩兰她爹和三个哥哥都不放心。
大嫂二嫂更是没少照顾她。
那时候年轻,不懂大嫂二嫂为什么那么忧心忡忡。
自己嫁给了爱情,丈夫是有文化有教养的,婆婆虽然病弱但是个再通情达理不过的。
多好啊。
给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好吧,其实也知道,陈新华对自己的心不诚。
没结婚以前,这娘俩干活俩人加起来都拿不到十个工分,经常饥一顿又饥一顿的。
结婚后,起码没再挨过饿。
余家三个儿子才有余佩兰这一个姑娘,再加上余佩兰她娘死的早,父兄们总觉得养不好小妹就对不住死去的娘。
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也够用了。
陈新华图的是跟她结婚后能过上安稳日子。
那时候的余佩兰大号的恋爱脑,整日里有情饮水饱。
才不在乎这个呢。
现在再去看,傻子活该啊。
但陈新华也该付出代价。
她己经为自己的恋爱脑付出了代价。
现在该陈新华他们赎罪了。
余佩兰醒来的有些早,才凌晨三点钟。
外面的天黑漆漆的一片。
她躺在床上,听着小儿子那浅浅的呼吸。
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
真可怕啊。
梦里自己又回到医院的病房,看着红英张牙舞爪的冲她扑来,“妈你就不能成全我?你女婿需要叶姨的支持,你就行行好吧。”
管子再度被拔掉。
空气里微薄的氧气含量,让余佩兰呼吸分外困难。
红英啊。
余佩兰想到喜怒无常的小女儿,她忽然间笑了起来。
……
陈红玉隐隐约约听到开门声。
好像有什么人坐到了床上。
她这是梦见鬼压床了吗?
陈红玉不敢睁开眼,只要自己假装没醒过来,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然而那个鬼却轻轻拍了拍她,“红玉,醒醒红玉。”
鬼的声音有点熟悉。
好像是妈的声音?
陈红玉缓缓睁开眼。
妈耶,她妈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对。
年轻姑娘迅速闭上眼睛,睁开后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脸上带笑的母亲。
这一定是鬼压床!
妈都不给他们做饭吃了,怎么可能冲她笑呢。
自己还在做梦,一定是这样。
陈红玉连忙把被子拉扯过来,蒙上了头。
“饭在锅里温着呢,等下起来吃,我给你们摊了鸡蛋饼,你等下别忘了吃。”
鬼说完这话就走了,因为陈红玉明显感觉到床轻了下。
没多大会儿就是开门关门声。
家里几个房间的开关门声都不太一样,她跟红英的房间是“吱呀吱”。
老二的房间是吱的一声。
大哥的房间……好吧,因为大哥结婚的缘故,陈红玉不怎么去东厢房。
不过昨晚去把小妹拽回来,听到了东厢房的开门声。
有点像是老家厨房灶台里侧风箱发出的声音。
这会儿,陈红玉又听到了吱的一声。
鬼去了老二的房间?
陈红卫恍恍惚惚觉得有人给自己盖被子。
他迷迷糊糊仿佛听到了妈在跟自己说话,“我让老三搬到我那屋去,也是想着别让他打搅你高考,你是妈最心疼的孩子,将来妈还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还疼不疼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我当时得了疯牛病在那发疯,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开呢?”
“妈给你煮了个鸡蛋,你等下吃了别让你哥他们看到,不然又说我偏心。”
陈红卫觉得这梦太真实了点。
因为他手里忽然间烫呼呼的,好像真的被塞了一颗鸡蛋。
嘿,这梦有意思,古人画饼充饥,自己做梦得蛋。
他要是剥了吃了,是不是真就吃到了呢?
嘿嘿,真是个美梦啊。
半小时后,准点醒来的陈红旗看到手里攥着的鸡蛋。
他愣了下。
他发誓自己肯定没有梦游。
老三从没说过自己有这么个毛病。
那真的是妈来过自己的房间?
真的假的啊?
陈红卫脸上还红红肿肿一片呢。
妈竟然又给他偷偷煮鸡蛋补充营养了?
不管那么多,陈红卫连忙把鸡蛋剥开,迅速的塞到了嘴里。
白水煮鸡蛋,不就那个味道嘛。
倒也不至于去细细品味。
尤其是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
没多时,陈红卫就听到了敲门声,“老二,醒了没?我跟你说个事。”
陈红玉觉得这真像是一场梦啊。
她刚才去厨房,竟然真在闷着的炉子上看到了一锅地瓜大米粥。
虽然早就吃腻歪了,但有人做饭就别挑剔了。
关键是妈说的鸡蛋饼,她真的看到了!
一人一张。
陈红玉想要偷吃一张都不行。
毕竟这很容易被发现。
不过不能偷吃一张,还不能揪着边边偷吃几口?
在这件事上,陈红玉经验老道。
等她抹去嘴角的油星,又喝了两口水压了压嘴里的味道。
陈红玉这才不紧不慢的来找老二。
那不是鬼,也不是梦。
所以妈跟老二说了啥?
偷吃、抹干净嘴的姐弟俩在星期二的清晨,不约而同的低声说道:“妈刚才找你了?”
从对方眼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陈红玉松了口气,“她跟你说了啥?”
“就说,让老三搬她屋里去,是想着让我睡得安稳些,能专心准备高考。”陈红卫适当的隐瞒。
要是让大姐知道了妈又给他煮鸡蛋补充营养,怕不是得闹。
嗯,善意的谎言很有必要。
“妈跟你怎么说的?”
“就说饭做好了,让我多睡会儿不用着急起床做饭,还说中午让我回家吃饭,别再去机械厂吃爸的饭。”
陈红玉小声说道:“妈好像没跟小妹说。”
“那就是咱俩?”陈红卫眼珠子转了转,“妈最疼的还是咱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