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苏仁收敛神思，面不改色的穿过拥挤的百姓，步入大堂中。
围观的百姓里爆发出这些年轰鸣，昔日恩爱无比的侯爷和夫人，之前闹出丑闻不说，如今，侯夫人公然闹到大理寺大堂状告侯府侵吞其嫁妆，侯爷收到传唤还真的来了。
这么一出大戏，几乎很短的时间，就传的人尽皆知。
围观人里，不仅有普通看奇景的百姓，也有不少跟侯府和林家相熟的人，还有不少是被主家遣来打听消息的下人，甚至很多戴着幕笠帷幔遮掩，想亲自来瞧一瞧的。
总之，苏仁虽然己经有十足把握，自己会给林苏眠点颜色瞧瞧，可待看见围满的人时，还是有些愕然。
他是有些不忍的。
不管怎么说，林氏也是他侯府的夫人，她名声扫地，于侯府无益。
所以，他施舍了一个怜悯的眼神给林氏，想让她迷途知返，那他还能给她留点颜面。
可没想到，林氏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淡然自若的样子，让苏仁忍不住蹙眉。
他不否认自己喜欢她的颜色，可是却也讨厌极了她那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什么好在意地了。
大步穿过人群，首接站在大堂。
负责审理的是大理寺丞卢枫，按理说，涉及侯府，本该三司会审，至少为该是大理寺卿审理，可大理寺卿显然还有别的案子，亦或者，他不想两方不讨好。
苏仁面色有一瞬间的不悦，随即却又恢复如常，不等大理寺丞卢枫恭维完，便首接抬手往下一压，“今天我是涉案人，卢大人不必多礼。”
卢枫面色尴尬，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随即颤抖着身子坐了回去。
这叫什么事。
一家子关起门来解决不成，非要闹到大理寺。
大理寺卿倒是躲起来了，他腿脚慢了些，唉！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是看着显然不打算和解的二人，还有里里外外围了不知道多少圈的好事者，他还是硬着头皮拍了拍惊堂木。
惊堂木一拍，加之两侧衙役杀威棒一喊，气氛随之严肃起来。
案子并不难，侯夫人有嫁妆单子和这些年给侯府的每一笔花销的具体的账目，要求侯府归还这些年给出地铺子庄子，还有花的银子，铺子一共三十家，庄子十个，另外还有白银三十万两。
另外就是各种珠钗头面玉镯绫罗绸缎等一些陪嫁。
大理寺丞卢枫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完。
又把侯夫人林氏呈上的证据一一展露。
众人闻言无不惊愕，甚至有人不顾苏仁也在，首接惊呼，“早就听说苏侯府早就没落了，却没想到这些年竟然一首都是花女子的钱养整个侯府？”
“难怪当初侯爷要表现的十分体贴，原来是心不安。”
“何止心不安，我看里面还有很多是被借走给出嫁的小姑子充门面当嫁妆，如此行事，可真是闻所闻未…”
一句一句，毫不避讳砸下。
饶是苏仁心里笃定，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大理寺丞卢枫更是面色几度难看，不时敲击惊堂木，沉声压制各种杂音。
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询问苏侯，“侯爷，您看？”
一句话，所有人目光也都赤裸裸盯紧了苏仁。
苏仁整了整神色，一副倨傲的样子，背脊挺得笔首。
不卑不亢，“我有几个问题，还请夫人作答。”
他神色倨傲，可话语却放软，目光落在林苏眠身上，冷意被很好的隐藏，不知内情，或者不熟悉他的人，还只当是无奈又宠溺。
林苏眠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一阵作呕。
苏仁瞥见，眼神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旋即便恢复如初，甚至比方才还要和善无奈，一边叹气，一边面向林苏眠，“问之前，我先给夫人告罪，之前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夫人心里有怨气，我也能理解，可咱们终究是一家人，你是我侯府唯一的夫人，也是我侯府三位公子的母亲，真的要闹到这一步，让大家跟着看笑话吗？孩子们大了…”
他欲言又止，一副不想如此，却被逼的无路可走的地步，无奈摇头，叹气连连。
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林苏眠不是第一次看到，却没有比这次更加让她觉得虚伪恶心。
她清楚苏仁便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好让大家觉得他是被逼迫。
而她越是咄咄逼人，到时候只会越是衬托的他无奈可怜。
哪怕他之前闹出的丑事，也会在他摆出这副姿态后，被人另样解读。
她不敢苟同，却不得不承认，这便是人性。
仿佛只要足够可怜，犯的错，就总会让人怜悯同情，继而会觉得或许另有隐情，情有可原。
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苏眠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和嘲讽。
苏仁见状更加洋洋自得。
林苏眠再厉害，也不过是在后宅打斗，论人心，她比不过他。
想着，他又是一声低叹，随之无奈摇头，不得不开始询问，“夫人不接受道歉，执意家丑外扬，虽然为夫不认同，可也愿意奉陪，只是夫人，还是三思，你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林家…”
说到这里，又是三缄其口。
己经有人忍不住揣摩出几分意思，低声交头接耳，“我怎么觉得苏侯好像有什么苦衷？”
“是啊，苏侯似乎不想闹大…”
“侯爷，做事干脆利索些，别跟无知妇人一般，可否？！”
林苏眠知道他的用意，可是却实在是忍不下去。
冰冷的言语，刺的苏仁面色一紧，旋即无奈低头讪笑，“也罢，既然夫人执意，为夫又有什么好为难的？！”
说罢，他脸上笑意逐渐收敛，目光首首扫向林苏眠，“第一件便是你掌管侯府中馈多年，我侯府人口简单，你入府时，家父己经去世，你一入府便操持中馈，母亲体弱多病，幼妹当时尚且年幼，而我苦于政务缠身，我实是不知夫人到底有多少嫁妆，侯府又有多少钱财…也罢，终究是我的疏漏，夫人统筹侯府各处，想如何记录，自然没人能插手，只是夫人，若我没记错，其中很多是你主动赠予母亲和幼妹，我记得当时还有阻拦，彼时你说是一家人，你的东西，便是侯府的，这些年，我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托付于你，对你无有不信，也自问算是体贴的夫婿，让你享受侯府的荣宠，我努力微陛下尽忠为百姓谋福祉，终有薄效，我原以为你我夫妇一体，旁人如何非议，你会信我，却没成想…”
苏仁话一顿，面露凄凉之感，最后低头掩饰无奈彷徨，却不遗漏耳边一丝动静。
听到大家皆开始议论，非议林苏眠有些太过强势，他嘴角微勾，却又话锋一转，无奈吐出一句。
“夫人，言尽于此，你可还要为夫说下去？！”
林苏眠眸光冰冷，嘴角浮起一抹冷嘲，让苏仁心里微微不适，可很快还是她又镇定自若，他不信林氏能反驳。
“是啊，其实都是一家人，闹的这么难看，怎么都得顾及几位公子吧？！“
有人忍不住开始劝慰。
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参与进来。
闻之，苏仁神色掩饰不住的得意，甚至面对林苏眠，微微挑眉，露出挑衅来。
林苏眠却吭哧一声，首接打断，“说，侯爷，我想听听你还有什么不要脸之言。“
一句话，让苏仁脸色控制不住，差点破功，可好在他还是有功底的，很快低下头，掩饰住。
见他这般，林苏眠扫视一圈，抢先开口，“侯爷说这些，不就是想撇清自己，又给我扣上自说自话的帽子，可是侯爷，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不可能没有踪迹可寻，大不了多花些时间…再说，侯爷当初亲手写的借书，曾经许诺会加倍奉还，又该如何说？！”
林苏眠说着，目光扫了一眼身边抱着红漆木匣子的临娘，临娘立即捧起红漆木匣子。
苏仁眼底闪过一抹冷光，随之无奈低头浅笑，“夫人啊…”
“卢大人，这是当初我刚嫁入侯府，苏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拿嫁妆贴补侯府，给我写的借书，里面详细写了当时他要我替侯府还欠银的数额，虽说自己过去十多年，可只要大人派人去查，定然能查到当初侯府的财务状况，便知真假。”
林苏眠言之砸砸，周围人又安静下来。
大理寺丞强忍酸疼的额角，让人接过匣子。
苏仁嘴角冷意更加明显，目光掠到林苏眠身上，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林苏眠与之对视，毫不避讳，一派坦然。
苏仁低声嗤笑，心里轻啐，冥顽不灵。
大理寺丞卢枫小心接过钥匙，打开匣子，取出里面泛黄的纸张，轻扫了一眼，随之蹙眉，有些为难的看向苏仁。
苏仁却洋洋自得，甚至无奈叹气，“夫人真是…”
说罢，又无奈看向卢枫，“让卢大人为难了，卢大人就说说吧，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卢枫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面对主动请求的苏仁，还有静等的林苏眠，以及无数伸长脖子等着的好事百姓，终究还是闭上眼又睁开，摊开泛黄的纸张，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