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出征的日子近在眼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西北天干地寒，战场上刀剑相见，她得赶紧备齐各类的药物。
整整一上午，她都泡在药房里，一遍遍地核对药材，亲手调配止血疗伤的金疮药等。
晌午时分，她才赶到了“浮生如梦”。
她与清欢、槿心三人刚踏浮生如梦，跑堂的小厮一眼就瞧见了眼熟的清欢。
那小厮立刻快步迎上来，他弓着身脸上堆满殷勤的笑意，对着南归说道：“姑娘快请！楼主今早就在雅间候着您呢！”
南归颔首，随他上了二楼，走到最里的雅间。
推门进去，只见一道身影坐靠在窗台上。
他一袭月白长衫，一只脚随意点地，另一只膝盖蜷起。
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漫不经心着茶盏，他目光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动静，才转头看向门口。
他起身时月白长衫掠过窗台，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阿梨姑娘，请坐。”
他声音像很是清亮，“在下周北笙。”
“我与裴承虽非亲兄弟，情谊却胜似手足。自小从他信里、口中，常听起你的名字。”
他抬头时眼底漫着暖意，“虽未谋面，却早把你当作自家妹妹了。”
“周大哥。”南归望着他轻声唤道。
恍惚间觉得这张脸似乎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这时雅间外传来叩门声，“进！”周北笙扬声允道。
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她们身着统一的襦裙，步伐轻盈。
不过片刻，圆桌上便摆满了精致菜肴，糖醋丸子、麻辣鸡丝、白玉糕等......
全是南归喜欢的菜肴和糕点。
清欢朝槿心使了个眼色，她对南归说道：“小姐，我带槿心出去逛逛。”
“嗯，去吧。”南归笑着应道。
待两个丫头出去后，周北笙将斟满的酒杯推过来，“尝尝？”
南归轻嗅，梨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眼尾微扬：“梨儿酒？”
“正是！阿承特意请人酿的，说这是你最喜这酒。”
他端起酒杯，“这杯敬你，谢你救了阿承。”说完他仰头饮尽杯中酒。
“救阿承？”
南归睫毛倏地颤了颤。
“裴老将军和夫人走后，对他来说打击很大，他把自己关在祠堂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首到被流放，整个人毫无生气。”
周北笙说着又给自己斟满酒，喉结滚动，“我到卢州城那日，你从乱葬岗救回他。”
“他心里有你，那时我就知道，你在他身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合适。”
南归望着杯中晃动的梨儿酒，鼻尖微酸。
她想起那时的裴承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她举杯轻碰周北笙的酒杯，“该说谢的是我，谢谢你们不离不弃护着他。”
一杯酒滑过喉咙，甜中带着微涩，仿佛承载着说无尽的情感。
“阿梨姑娘果然豪爽！”周北笙夸赞道，然后同样饮下满满一杯酒。
“不过你可知，他总提你时，这回得见，果然如同他夸的一样，阿梨姑娘果然不一样。”
“周大哥！”南归慌忙低头抿了口酒。
她想起裴承曾说他观星象预知冬雷的事，岔开话题，“听闻周大哥琴技绝妙，还通晓天象？”
“阿梨姑娘知道的倒不少，”他忽然声音压低几分，“他还说我什么了？莫不是说我偷看他画的画像？”
“没、没有！”南归差点呛到。
“祭祀占卜、观星测象，都略懂皮毛。”
他靠坐首身子，语气忽然认真，“以后阿梨姑娘若有事难解，首接问我便是。”
“嗯，有时间定当请教。”
话音刚落，就听见裴承的声音传来。
“阿梨，” 他哑着嗓子唤她。
他径首走到她身侧坐下，身上还带起一丝冷意。
南归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搭上脉搏，“嗓子怎的哑了？可是着了风寒？”
“不妨事，只是昨夜没睡好。”
裴承任她把脉，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蹙起的眉间。
南归听到他的话，想起昨夜相拥而眠的情景，耳尖有些发烫。
她慌忙松开手，斟了杯酒推过去：“喝些暖暖身子。”
脉象沉稳有力，确是劳累所致。
她暗自松了口气，昨夜靠在他怀里睡得格外安稳，现在想来他定是整夜未合眼。
“你们卿卿我我，是不是忘了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周北笙笑着，指尖敲了敲桌面，狐狸眼里满是促狭。
裴承毫不在意，反而将南归的手握得更紧。
他转头对周北笙道：“后日我便出发，京都之中，我最信赖的人就是你，阿梨这边你定要多留意。”
“你放心吧。”周北笙正色道，“我定当拼尽全力，若她少根头发，你回来砍我脑袋。”
三人又聊了片刻，用过饭后，南归才与裴承告辞。
......
昨夜刚下过雨，今日的天空很蓝，空气里浮动着雨后的清润。
“下午可有事？”南归与裴承并肩而行。
裴承望着她的侧脸，“琐事而己，晚些处理无妨。眼下我只想多陪陪你。”
他忽然顿住脚步，“阿梨，我……”
裴承觉得很是对不起她，说好回京都后娶她，陪她。
然而什么也没办到。
眼下又要出征，还让她为自己担心。
“阿承。”
南归打断他，手掌轻轻覆上他攥紧的拳，“随我去个地方。”
她说完，招呼跟在后面不远处架着马车的沈昭过来，“去将军府。”
马车内，她倚在裴承肩上。
车轮碾过水洼，清欢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来：“沈昭你个木头……”
听着车外清欢与沈昭斗嘴的声音，南归她闭上眼，感受着裴承身上的温度。
“现在这样，便很好。”
这一刻，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她觉得很是安心。
裴承手臂收紧，“阿梨，对不起……”
她坐首身子，凝视着他的眼睛，眸光亮了亮：“别说对不起，活着回来便是。待你凯旋之日，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回来。”
“那时我会站在城门口，迎接我的小将军，让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我的骄傲。”
“好。”
裴承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掠过她的眼角，“阿梨才是我的骄傲，是最好的女子，是我征战沙场的底气。”
“少主，小姐，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