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覆盖的祭祀井仍在蒸腾血气,渊极鸿掌心的木槿绢花被苏若卿的鲜血浸透。
他盯着她锁骨间己然漆黑的雪莲,喉结剧烈滚动:"你明知玄莲绽放时魔气会吞噬魂魄..."
"所以需要陛下亲手了结。"苏若卿按住冰棺边缘稳住身形,青铜锁链断裂时震出的内伤让她每说半句话都要喘息,"雪莲种扎根心脉十年,总要给个痛快。"
渊极鸿突然抓住她腕间三道青紫指痕——那是三日前为阻止魅瑶萱动用禁术留下的。
帝王指尖抚过冰棺裂痕,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暖春阁密室,十五岁的苏若卿也是这样攥着染血的银链,求他别让魅瑶萱知道青铜匣里封着林鸾萱的残魂。
"你总让朕当恶人。"渊极鸿扯下玄色披风裹住她单薄肩头,披风内衬还带着他体温,"当年骗瑶萱说路瑶萱己死的是你,如今要瞒她真相的又是你。"
青铜井深处传来锁链碰撞声,楚音韵正在用冰蚕丝修补破碎的结界。
苏若卿望着井口飘散的星砂,忽然露出释然的笑:"陛下不也替臣妾瞒了十年?
若非您将暖春阁密室改造成冰窟,路瑶萱的灵体早被青铜匣吞噬了。"
檐角冰棱突然齐齐断裂,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玉碎般的声响。
渊极鸿瞳孔映出她胸前玄莲又蔓延出两片花瓣,猛地扣住她后颈拉近:"你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陛下当然舍得。"苏若卿咳出黑血溅在他龙纹腰封上,"毕竟您二十年前就亲手..."话未说完便被堵住嘴唇,帝王带着血腥气的吻比冰棺寒气更刺骨,她尝到他眼角滑落的咸涩。
远处传来麒麟清啸,楚音韵握着青铜罗盘从井底跃出:"拓跋将军的马车己到暖春阁后巷。"她腰间新换的玄铁令牌沾着血渍,正是三日前从拓跋慕瑶侍女身上搜出的密信拓本。
渊极鸿突然捏碎腰间玉佩,翡翠碎片割破掌心:"你让拓跋宇鸿带着麒麟来,是算准朕杀不了神兽护体之人?"他扯过苏若卿腕间银链缠住自己手掌,鲜血瞬间染红雪莲纹,"别忘了你心脉还连着青铜匣的禁制..."
"所以求陛下烧匣子时利落些。"苏若卿掰开他渗血的手指,将藏着雪莲种的银链塞进他破碎的掌心,"等瑶萱醒了,就说我去漠北找解除诅咒的方法了。"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冰棺碎片,几缕青丝突然变成雪白。
楚音韵突然掷出冰蚕丝缠住穹顶灯盏,诅咒文字化作星砂簌簌坠落。
渊极鸿望着苏若卿踉跄的背影,突然对着满地冰棺碎片嘶吼:"你以为替瑶萱挡下所有诅咒,她就能和路瑶萱长相厮守?
你根本不知道双生莲..."
暖春阁后巷的马车突然响起婴孩啼哭,苏若卿苍白的脸瞬间泛起血色。
她扶住结冰的砖墙回头,看到渊极鸿正用沾血的玉佩碎片在冰墙上刻字——正是当年青铜匣内封印林鸾萱残魂的漠北咒文。
"陛下若真愧疚..."她摘下腕间不会响的银铃抛过去,"等小麒麟学会化形,让他戴着这个来北魏找我。"玄色披风被寒风掀起,露出她后背新渗出的血痕,那些蜿蜒的痕迹竟与青铜匣裂纹一模一样。
冰墙上的诅咒文字突然发出红光,渊极鸿握紧银铃退进阴影里:"告诉拓跋宇鸿,他若护不住你..."话被麒麟喷出的火焰打断,马车帘子掀起时露出半张与苏若卿极为相似的小脸——正是三年前在暖春阁密室早产的小唐涟鸿。
月光突然照亮暖春阁飞檐下的冰棺残片,其中一片映出魅瑶萱苍白的指尖微微颤动。
路瑶萱的灵体正从青铜井深处浮上来,发间别着的木槿花与苏若卿染血的那朵同时绽放出幽蓝光芒。冰棺碎片折射的月光在魅瑶萱眼睫上颤动,她摸索着抓住井沿凝结的冰霜,指尖传来路瑶萱灵体特有的海棠香。
这味道让她浑身血液凝固——二十年前在北魏冷宫,苏若卿就是用这种熏香掩盖青铜匣渗出的血气。
"灵力呢?"魅瑶萱突然攥住路瑶萱半透明的手腕,冰蚕丝缝制的袖口滑落,露出内侧绣着的青铜莲花纹。
那是苏若卿三年前亲手绣的止血符咒,此刻却沾着路瑶萱淡金色的血迹。
路瑶萱别过脸咳嗽,发间木槿花随着灵力溃散开始凋零:"苏姑娘带着孩子在暖春阁密室..."话未说完就被孩童清亮的呼喊打断。
小唐涟鸿举着青铜莲花灯从回廊跑来,灯芯里跃动的火焰映出他眼尾与苏若卿如出一辙的泪痣。
魅瑶萱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井壁悬挂的冰棱。
这些用来镇压诅咒的玄冰本该寒彻骨髓,此刻却抵不过她看到孩子腰间银铃时涌起的战栗——铃铛表面蚀刻的漠北咒文,正是当年她亲手刻在苏若卿脚镣上的。
"阿娘说这个能镇住井里的妖怪。"小唐涟鸿踮脚把莲花灯往井口探,暖黄光晕照亮井底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可是阿爹说妖怪早被楚姑姑用冰蚕丝捆住啦。"
苏若卿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扣住廊柱,三日前被渊极鸿捏碎的腕骨还在隐隐作痛。
她将咳出的黑血咽回去,转身时裙摆扫落檐角冰锥:"慕瑶公主的马车该到朱雀门了,宇鸿你带涟鸿去送送顾将军的玉佩。"
拓跋宇鸿玄铁护腕上的霜花正在融化,那是今晨为取麒麟血破开冰棺时沾上的。
他抱起孩子转身刹那,腰间悬挂的青铜钥匙擦过苏若卿袖中暗袋——里面藏着半块能打开暖春阁密室的虎符。
路瑶萱的灵体开始透明化,苏歌韵及时抛出浸过药酒的鲛绡裹住她。
当最后一丝木槿花香消散在冰雾里,苏若卿终于伸手触碰魅瑶萱袖口的青铜莲花纹。
刺绣用的金线掺了麒麟血,在她指尖灼出细小红痕。
"你总学不会撒谎。"魅瑶萱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那截苍白的骨头。
她后背新结痂的鞭伤被扯裂,鲜血顺着青铜井壁的咒文沟壑流淌,竟与二十年前林鸾萱自戕时的血迹轨迹重合。
苏若卿的嘴唇擦过魅瑶萱颈侧封印咒,那里还残留着三日前未消散的冰霜:"暖春阁地下埋着九百九十九盏镇魂灯,路姑娘的灵体..."话被突然覆上来的温热堵在喉间。
魅瑶萱的吻带着青铜匣特有的铁锈味,指尖却温柔地托住她后颈那道未愈的鞭伤。
缠着止血绷带的手刚探进苏若卿衣襟,魅瑶萱突然触电般缩回。
她盯着对方心口蔓延至锁骨的玄莲花瓣,那些漆黑纹路正随着诅咒发作微微蠕动:"当年你求我种下雪莲时,是不是早算到双生莲会反噬?"
井底冰蚕丝突然发出绷断的脆响,楚音韵修补结界的咒语声隐约传来。
苏若卿将染血的银链缠上魅瑶萱手腕,链扣暗藏的麒麟鳞片割破她掌心:"路姑娘的灵体撑不过今夜子时,你该去..."
远处传来玉磬敲击声,那是拓跋慕瑶与顾宇澄大婚的吉时信号。
魅瑶萱盯着苏若卿突然变白的鬓角,想起二十岁生辰那夜,她们在暖春阁密室用合衾酒融化青铜匣冰层时,苏若卿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白了头发。
染血的银链突然发出幽蓝光芒,映出魅瑶萱瞳孔深处晃动的暗影。
她指尖悬在苏若卿心口半寸,声音比井底玄冰更冷:"你让路瑶萱扮作林鸾萱守我十年,如今又要用同样的法子..."未说完的话被苏若卿突然加深的吻碾碎在唇齿间,带着血腥气的缠绵里,青铜井深处传来似有若无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