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纹瓷盏叩在紫檀案上的脆响惊醒了檐角铜铃,苏若卿拢住襁褓的手背沾了滴温热茶渍。
婴孩颈间长命锁闪过微光,锁芯暗格里还藏着半块调兵虎符。
"三年前楚姬瑶毒杀林鸾萱时,用的是南疆进贡的孔雀胆。"渊极鸿指尖划过奏折上"太子"二字,千年寒珠将他的眉眼映得森冷,"礼部昨日奏报,柔然使团携二十车贺礼己至驿馆。"
苏若卿将哭闹的婴孩交给乳母,绣着金丝昙花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鞭痕:"陛下既知百里墨轩与楚家有勾结,何不将计就计?"她拾起滚落在地的翡翠镇纸,正是三日前从楚姬瑶宫中搜出的证物。
寒鸦掠过琉璃瓦的阴影投在鎏金凤袍上,九尾凤钗垂下的东珠擦过苏若卿眼尾的朱砂痣。
当她踩着百鸟朝凤毯踏上玉阶时,礼部尚书闵轩睿突然掀袍跪地:"苏氏女来历不明,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苏若卿停在第三级台阶,瞥见楚姬瑶的贴身宫女正往香炉添料。
她解下腰间错金玉带钩掷在闵轩睿面前,钩身上"慕容"二字令老臣瞳孔骤缩——这正是当年慕容宇轩战死沙场时遗失的兵符信物。
"闵大人可知为何楚贵妃入宫七载无所出?"苏若卿抚过凤椅扶手上的双鹤衔芝纹,那是先皇后亲手绘的图样,"三年前冬猎围场走水,烧的可不只是本宫的和亲车驾。"
她突然扯断腕间红珊瑚手钏,滚落的珠子显露出内里镂空的机关。
两颗藏了麝香丸的珊瑚珠滚到楚姬瑶裙边,惊得她打翻案上合卺酒——正是大婚时渊极鸿赐下的金杯。
"母凭子贵的道理,闵大人应当比本宫清楚。"苏若卿将婴孩的襁褓轻放在凤椅旁,绣着龙纹的明黄绸缎刺痛了群臣的眼睛。
礼乐声中,她弯腰拾起闵轩睿掉落的白玉笏板,指尖在"谏议大夫"的刻痕上重重划过。
苏若卿虚扶住闵轩睿颤抖的胳膊,鎏金护甲划过老臣暗纹云锦袖口。
她俯身拾起玉笏板时,襁褓里忽然传来婴孩清脆的笑声,恰好盖过楚姬瑶打翻酒盏的动静。
"闵大人忧心国本,实乃忠贞之士。"她将笏板递还时,指腹在背面凹槽处稍作停顿。
那里藏着半张柔然使团的密信残页,正是三日前闵府暗桩送来的铁证。
老臣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后背蟒纹补子己洇出冷汗。
渊极鸿适时击掌,十二名宫人捧着金丝楠木箱鱼贯而入。
当首箱中慕容氏祖传青铜剑露出剑穗时,六部尚书齐齐倒抽冷气——这把象征北境兵权的古剑,竟与苏若卿襁褓中的虎符形成微妙呼应。
"礼成——"
随着司礼监尖细的唱喏,苏若卿的裙摆扫过闵轩睿匍匐的身躯。
九层冕旒垂落的瞬间,她瞥见楚姬瑶的贴身宫女正悄悄退往侧门,腰封里漏出的银链与三年前林鸾萱悬梁的白绫扣饰如出一辙。
暮色漫过飞檐时,楚姬瑶的鎏金护甲深深掐进跪地宫婢的肩头。
西偏殿的琉璃灯将她们扭曲的影子投在《万寿无疆》缂丝屏风上,宛如恶鬼现形。
"废物!"她踹翻跪奉茶盏的小宫女,看着滚烫茶水在青砖上蒸腾起白雾,"林若萱,去城南找瘸腿的铁匠。"她从暗格里摸出半枚带齿铜钱,铜锈缝隙里隐约可见暗红的血渍。
与此同时,苏若卿正立在凤仪宫廊下逗弄画眉。
婴孩襁褓里突然响起细微铃音,她借着整理绣金腰封的动作,将藏在长命锁夹层的银哨含进口中。
檐角铜铃应声而颤,三短两长的声响惊起栖在梧桐树上的夜枭。
"娘娘,该换安神香了。"林芷昕捧着鎏金香炉走近,炉盖上故意错位的麒麟纹,正与楚姬瑶宫中暗道的机关锁相合。
苏若卿指尖轻点炉身某处凸起,嗅着骤然浓郁的龙涎香,目光扫过墙角新移栽的西域曼陀罗。
当更鼓敲过三响,楚姬瑶盯着铜镜中映出的朱漆食盒。
盒盖上歪斜的合欢花纹令她瞳孔骤缩——这是当年她安插在冷宫的哑婢专属标记。
打开暗格,沾着霉斑的杏花笺上,半个未写完的"魅"字正被烛火舔舐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