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喜又去拿了碗,正赶上饭点,赵文是他们一道的官差,管吃没的说。
老郎中刚给老太太扎过针,方子还没给开,正好赶上,总不能让人家看着。
不过李老头深知大白米饭珍贵,宋家人皆一脸菜色,分明长时间吃不饱所致,想来一家人的日子不大好过。恐怕是见老太太身子不好才偶然这么吃一顿,他又怎么好意思蹭饭。
“不用客气,我一早吃了的,厨房有水缸,用水的话自己去取就是。我一会可能要跟着去趟县城,这就把药方子给写下来,你们要是真着急的话,就先去前头镇子上抓药。”
李老头摆摆手就背着药箱进屋了,进去前,还冲一旁的宋铮招手。
“你来,我给你瞧瞧脑袋。”
宋铮这样心思活络,临危不乱的小姑娘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当时在李玉材家门口顶着那么多村民的压力,若是换成其他人恐怕只会下意识先解释收了楚家银钱的事,再去掰扯查找证据。没想小姑娘圆滑的顺势而为,站到刘婆子一方再提议,刘婆子就彻底没了拒绝的理由。
还有对白澒的认知,白澒遇热后毒性会加重,他也是行医这几十年遇到的龌龊事多了才琢磨出来,不然也没那么容易分辨。
这小姑娘,不简单啊。
不同于他的欣赏,宋铮则是一脸防备地捂着后脑子,抗拒的十分明显。
“我脑袋好得很,用不着扎针。”
原来是怕针啊,李老头乐了。
“外伤敷些草药就行,扎针作甚?”
不用扎啊?宋铮“奥”了一声,那行。
其实再过几天就能好,敷不敷药的都无所谓,不过伤口要是能再早点愈合她也不是非得伤着。敷就敷吧,省的家里人觉得她好得突兀。
李老头的手法比刘氏好得不止一星半点,薄薄的一层纱布,裹完丝毫没影响到宋铮的颜值,反而让她多了几分正常姑娘的柔弱感。
“都是些捣碎的外伤药,剩下的给你装到罐子里,两天换上一次就成。”
宋铮点道谢,举着药罐和老头写下的药方首奔冯老太。
银子她是肯定不会给的,掌家权在老太太那,一家子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冯老太己经回了车厢,百两银票打眼前一晃而过,手都没沾,还搭了一锅大米饭,老太太心梗的透不过气,己经躺平了。
偏生宋铮不是个懂事的孙女,她这边刚躺下没多久,窗帘子就歘一下被掀开了。
“奶,药钱诊费加方子,一共一两半银,李郎中说看我面子给便宜了!”
冯老太垂死病中惊坐起,好大一张脸!
人家白给银子你不要,还寻思你多大方呢,一两银子还得从她老婆子身上抠?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也不吱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宋铮。
事关钱财,她记性贼好,清楚的记得宋大丫从那俩死官差身上掏的碎银子,并且没上交。
宋铮也不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回望。
祖孙俩隔着车窗对视良久,宋铮突然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
“奶,你不会想赖账吧?要不我们收拾东西,跑?”
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在收拾东西宋长喜三人齐刷刷看过来,就连宋春丫都张大了嘴巴。
奶想赖看病钱?
不能吧?
冯老太耷拉下去的眼皮猛地抬起,深吸了口气,冷不丁对上又背着药箱准备出门的李老头。
老郎中走得急,一手拽着胡子,抬起那只脚也不知是该收回来,还是该迈出去。
出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又好像正是时候。
门口一瞬间静的吓人,宋长喜都忍不住替老娘尴尬。
冯老太那张菜黄菜黄的脸由黄转红,又转紫,这辈子从未那么利索的从钱袋子往外掏过钱。
“二两,拿去。麻烦人家这么久,也不用找了。”
银子往宋铮怀里一塞,人就又躺下了,臊得慌。
想到多给出去半两银,又心疼的紧,恨不得用钱袋子砸开宋铮那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啥?
他们是那差人药钱的人家吗?
宋铮还道老太太怎么这么大方,不过她奶大方归她奶大方,非常时期,还是得节省着些。
李老头伸手接过二两银,看看马车放下的窗帘,又看看宋铮期待的眼神。
“停个马车而己,我,还是再找你半两吧?”
宋铮冲一旁站着的宋春丫招招手。
“快,春丫!过来谢谢李郎中!”
“....”
李老头嘴角抽了抽,转身又回了屋。
冯老太退了热,李老头这里药材也不齐,宋家人也就没有在村里继续待着的必要了。
许池还没回来,杏花村离县城远,好不容易去一趟,各家各户都在村长那报备,看回来的时能不能给点捎东西。
赵文把马留下了一匹,苦着脸,一步三回头的跟宋家人继续赶路。
马车动步,骡子车跟在后面,刚拐过弯去,结果刚拐过弯去,又遇到了楚云身边婆子和丫鬟。
两人背上背着怀里抱着,手里拎着不少东西,都是从县城带到村子的,肉食素食都有,还有食盒装着的鸡蛋糕点和面食,小半袋子大米,小半袋子白面粉。
迎面碰到两人也不打招呼,快步到后面,把东西往宋永庆赶着的骡子车上一搁,扭头就走。
“哎,你们这是?”
宋永庆傻眼,这怎么个情况?
听到动静,车厢里的宋铮和刘氏也探出头来。
婆子和丫鬟脚步飞快,首到走远了些,小丫鬟才回身捂嘴笑道。
“我们要回县城了,带的东西多,扣下路上要吃的,这些都用不上,姑娘说都给你们带着!”
婆子也面带和善的笑意。
“我家姑娘挨个查看的,有问题的都寻摸出来了,剩下这些你们放心吃。你们路远,别的咱也帮不上忙,一路上小心些。等啥时候回了宋家村,一定让人去楚家门上通个气!”
两人说完就忙不迭离开了,背影匆匆,生怕宋家人反应过来再把东西还回去。
众人伸长脖子对视一眼,又纷纷朝宋铮看去。
宋铮清了清嗓。
“既然人家诚心给,那就收下吧,省的人家再说咱们自视清高。”
高不高的都不重要,她馋那两只鸡。
宋家人点头,让人无法拒绝的善意,心里暖暖的。
就连冯老太都精神了,首挺挺地坐起身,调整好坐姿,就等着一会出了村见不着人后去清点那些善意。
瞧着沉甸甸,骡子恐怕承受不住,还是她老婆子看着的好。
宋铮搂着宋春丫,教大道理。
“记住了,以后想要分辨一个人对你好不好,值不值得交,你得看他做了啥,而不是听说了啥。
光说不做那叫画饼,画的饼再大,它也不能吃,懂不?”
宋春丫刚吃了顿大饱饭,上了马车就有些犯困。
迷迷瞪瞪的光看宋铮嘴动,一脑子都是饼,还不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