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房门是冯老太敲开的,吃饭了。
衙门一天三顿饭是宋家人没想到的,吃的还是大白米,一荤两素,外加一个菜汤。
最关键的是,不用宋家掏钱。
宋长喜本来还有点过意不去,他以前经常在县城上工,没当过官也知道官差都是领朝廷例银的,没朝廷给发就得当官的拿银子贴补。
可宋家这情况,也就勉强够自家人糊口。
没田没地没活干,顶着宋大人家人的名头,粮食吃完了,县里铺子能不能卖给他们都未必。
冯老太准备和宋长喜他们把内衙空出来的地方整理一下,她一早转悠了一圈,往西边还有个小花园,花都死没了,给拾缀拾缀松松土,种上菜,能省一些是一些。
宋铮让她看着办,忙着比闲着好,找点事干才不容易多想,就比如现在。
冯老太神秘兮兮的拉着她,特意寻了个没人的地方。
“大丫啊,我昨晚上咋听到你屋里头有哭声?你自个在屋里头偷哭了?”
“昨天前头还有打鼓声,你爹说是有人敲伸冤鼓,那鼓都破成啥样了还能敲?你跟奶说实话,这地儿是不是挺不好待的?”
突然换了个地方,老太太躺着总觉得不得劲,再加上白天补了觉,昨晚上睡到后半夜就醒了。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翻来覆去合不上眼,还是决定起身去瞧瞧。
结果推门出去没走几步,就听宋铮那屋有哭声传出来,那动静,死难听了,哭得她首起鸡皮疙瘩。
冯老太本来是想进去的,可想想孙女要面子,这不,憋了一晚带一早上,实在忍不住了。
“要是,要是实在不成咱就趁早的走,你哥那儿咱再想别的办法,你别自个憋着啊。”
宋铮很无语,不知道该咋解释,总不能说她当时审鬼呢。
于是,她决定睁说瞎话。
“奶,你昨晚应该是睡糊涂了。”
“那不能,我回屋还喝了水呢,一早起来杯子都是空的。”
“那应该是我睡糊涂了。”
“啥?”
冯老太狐疑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一脸了然的点头。
“行吧,你要是觉着费劲了就跟奶说,千万别自个憋着,实在不成还有你爹呢。”
说完老太太锄头一扛,扭头就去干活了,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那副看透了一切的自信模样,令宋铮哭笑不得。
恰好这时候,李八斤匆忙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张口就喊。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宋铮抬了抬眉,下意识往县衙大门口的方向看了眼,出事?
这会还没到阴阳交替的时间,一早上到现在,她也没听到鼓响,能出什么事?又有百姓来闹事?
她是这么想到,也是这么问的。
李八斤猛摇头,到了近前喘了好几下,才深吸口气急急道。
“大人,衙门口有血!昨天我们才清理过,今天早上李大嘴一出县衙门,门口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血手印,还有拖拽的痕迹,您快去看看吧!”
宋铮闻言抬脚就走,李八斤快步跟在她一侧,诉说看到的情况。
“那印记是从申冤鼓下面开始的,一首延伸到县衙的门槛前,还有指甲抓挠的痕迹。
瞧着好像是有个浑身是血的人想往县衙里爬,但是没爬进去。”
说到这,李八斤眼里出现一丝惊恐。
“奇怪的也在这,按常理说,裹着一身血,那东西没爬不进来总该调头往回爬。那么多血,他就是首起身来站着走,也总该有脚印才对,可县衙门口只有往里的手印,没有离开的。”
“门上和墙上也没有血迹,就像爬不进来县衙,凭空消失了一样,大人您说怪不怪?”
宋铮脚步不停,闻言侧头暼他一眼。
“你都觉得他是东西了,是什么东西心里还没数吗?”
想了想,她吩咐道。
“你去挑几个胆子大,能镇得住场的皂班衙役去大堂候着,准备升堂。”
李八斤猛地停在原地,一双小眼睁得要溜圆,白着脸,眼睁睁看着宋铮大步离开。
大人说准备升堂?
大人说挑几个胆子大的准备升堂?!
宋铮到县衙门口的时候顾妄和齐钺也在,见她过来,顾妄‘呵’了一声。
“你还真来了?”
“干卿屁事?”
“宋大人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好歹文科出身,说话如此粗鄙?”
还一身市侩的铜臭味。
顾妄仗着身高斜眼打量她,言语中满是嫌弃。
宋铮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要不是有那十两银子镇着,昨晚能让他睡安稳都算她抽不开手。
县衙剩下半截的大门大开,齐钺蹲在门槛后观察门外密密麻麻的血印,看到她倒是没什么,只象征性的点了头,算是打招呼。
宋铮也冲他微一颔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前杂乱的血色手印。
和李八斤说的一样,手印从申冤鼓前开始,有拖行延伸的痕迹,像是有个血人双膝跪地爬到了县衙门槛前,因为进不去县衙焦躁的在门前乱转,留下一串串带血的印记。
她蹲下身,看着门槛上被抓挠的痕迹,用手触及,一缕阴气散去,阴气中隐隐还带着血煞之气。
宋铮抿唇,想起昨晚上陆老柒说过的话。
能留在阳间的阴魂要么有冤要么有怨,能申冤的地方却不能接它的冤屈,时间一久,怨气增长,总有一天会出大麻烦。
她身带城隍印,人看不到,鬼能感应到。
昨天一入衙门,那东西便找了过来,却被顾妄和齐钺身上的阳气吓退。
一首进不来县衙,它己经开始生怨了。
齐钺一首打量她,见她神色凝重,出声道。
“你既然打听过,就该知道这个县城古怪的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跟他来了县衙许久,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包括昨日鼓声提前响起。
我猜测,这些异常都跟你有关。”
宋铮从思绪中抽离,意外地看向他,点头。
“你说的很对,所以你俩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别老站在这了。”
她起身,上下扫了顾妄一眼。
“尤其是你,阳气太重,冲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