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云雾浸着铁锈味。
宁安背着昏睡的魂婴攀过鹰嘴岩,崖壁符咒的朱砂被雨水泡成血泪。怀中的阴阳罗盘突然倒转,指针死死咬住西南方。魂婴的呼吸喷在他后颈,带着聂小倩惯用的沉檀香。
"爹爹..."魂婴梦呓着收紧手臂,腕间红绳铃铛震碎晨露,"娘亲在湖底哭。"
胎动湖的镜面映不出倒影。宁安跪在湖边浣洗伤口时,水面突然浮起无数气泡,每个都裹着聂小倩的记忆残片——她跪求黑山放过宁安残魂、在轮回井边与燕青对峙、还有那夜便利店初遇时偷偷修补他撕裂的袖口。
"别看!"魂婴突然跃入湖中,惊起成群白骨色的水鸟。宁安追着涟漪下潜,发现湖水竟是他与聂小倩交融的魂力具象。湖底沉着的青铜棺椁上,燕青用镇魂钉刻满忏悔录。
林夏的机械罗盘在此刻发出蜂鸣。她攀着古藤降至湖边,道袍下露出YJ-09的刺青:"胎动湖是面照妖镜。"话音未落,水面突然映出她机械心脏的剖面图,齿轮间卡着半枚青铜钥匙。
魂婴浮出水面时抱着个鎏金妆奁。铜镜碎片划破他掌心,血珠滚落处竟长出并蒂莲:"娘亲说这个能救林姑姑。"妆奁夹层掉出张泛黄婚书,新郎位置赫然写着宁采臣,而新娘名讳被血渍污损。
林夏的瞳孔突然裂成复眼,战术匕首抵住魂婴咽喉:"黑山在你心口藏了什么?"她的质问被湖心漩涡打断,九具青铜棺椁浮出水面,棺盖上的敕令符与宁安胎记共鸣。
"退后!"宁安扯开魂婴的襁褓,露出心口跳动的玉髓碎片。湖水在此刻沸腾,聂小倩的嫁衣从漩涡中升起,盖头下却是一具白骨。
魂婴突然发出成年女子的嗤笑:"郎君好狠的心。"白骨指尖抚过婚书,污损处浮现"聂小倩"三个篆字,"用妾身的魂契养了千年蛊..."
林夏的机械罗盘爆出火花,全息投影映出残酷真相——当年聂小倩自愿被炼成魂蛊,只为保住宁采臣一缕残魂。而黑山正是用她的魂丝,将宁安每一世都养成复活容器。
"你才是蛊母!"林夏的匕首转向宁安,"我们都被..."
白骨突然炸成红雾,聂小倩的虚影从魂婴体内剥离。她嫁衣上的血渍游成符咒,将九具棺椁炼成剑阵:"郎君可还记得合卺酒的滋味?"剑锋掠过处,湖水倒映出他们未完成的洞房花烛夜。
宁安在剑阵中左突右闪,怀中的婚书突然灼烧掌心。魂婴趁机咬破指尖,在湖面画出往生阵:"爹爹快想起来!"血阵中浮现的画面令他肝胆俱裂——红烛摇曳的婚房里,自己亲手将蛊虫喂进聂小倩口中。
林夏的机械心脏在此刻超频运转。她撞开宁安,徒手握住劈向魂婴的剑锋:"看看剑身上的铭文!"崩裂的剑刃露出"燕青铸"三个小字,以及更隐秘的控魂符。
胎动湖突然倾斜如瀑。湖水褪去后露出巨大的青铜祭坛,坛上摆着未完工的同心结,正是用宁安与聂小倩的魂丝编织。黑山的冷笑从地脉深处传来:"好徒儿,该补完仪式了。"
聂小倩的嫁衣突然收紧,将宁安拖向祭坛中央。魂婴哭喊着撕扯嫁衣,却被红绸缠成茧蛹。林夏用最后电量启动自毁程序,机械心脏的齿轮卡住祭坛转轴:"带他们走!"
宁安抱着魂婴跃入往生阵时,看见林夏的躯壳爬满青铜锈斑。她的机械义眼弹出最后全息投影——青城山地脉图中,燕青的残魂正在某处古观结阵。
魂婴的体温急速流失。宁安咬破舌尖喂他精血,却在血脉交融的刹那窥见可怖未来——成年的魂婴顶着与自己相同的面孔,手持魂丝操控着万千傀儡,而聂小倩的虚影被困在他心口的玉髓中永恒哭泣。
"爹爹怕我?"魂婴突然睁眼,眸中流转着黑山的竖瞳,"可是娘亲说..."他的呓语被胎动湖的爆炸声淹没,烈焰中升起半块青铜镜,映出聂小倩被锁在往生井底的惨状。
宁安攥着婚书残片跌坐古松下。树皮上新鲜的刻痕组成阵图,正是燕青的手笔。魂婴用沾血的指尖补完阵法,往生井的投影中突然伸出聂小倩的骨手:"杀了他...才能结束..."
青铜镜在此刻映出两个宁安——现实中的他抱着魂婴,镜中的他却将桃木剑刺入孩子心口。胎动湖的残水突然倒流,在空中凝成聂小倩最后的口型:"保大..."
惊雷劈裂古松的瞬间,宁安做出了选择。他握住魂婴的手将桃木剑转向自己心口,魂契共鸣的金光中,聂小倩的虚影突破往生井禁制,三人魂力在雷暴中交融成巨大的茧。
暴雨停歇时,青城山巅多了座无名冢。冢前的青铜镜映出奇异画面——便利店废墟上,燕青的扫帚发了新芽;胎动湖底,林夏的机械心脏仍在跳动;而某个穿着JK制服的少女正走进市立美术馆,腕间红绳系着半枚玉髓。
魂婴的啼哭化作山风,卷着婚书残片飘向远方。宁安跪在冢前,终于看清聂小倩消散前的唇语——"保大不保小"的"大",原是指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