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关系难以调和,从一开始就有先兆。况且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是古来有之的教训。
早在朓朓刚满月时,孙晴晓曾带着朓朓回到郭参老家和婆婆生活过一个多月,彼时郭参人在江城,孙晴晓独在异乡为异客。
那一年的江北下了好大的雪,冰天雪地间,朓朓患上小儿肺炎,住进了市医院。
那一阵,小朓朓因为近一周的食欲不振,又引发了疝气。
“做手术!”医生面无表情的下定论。
“……”孙晴晓和婆婆都被吓坏了:小朓朓才五十天不到,这么小的小宝宝怎么能做手术?
“等宝宝的爷爷过来。”郭母这样对医生说。
医生愣了一下,问,“爷爷是医生?”
“不是。”
回到病房,孙晴晓问婆婆,“等爷爷来做什么呢?”
当晚,在市医院陪护的只有郭母和孙晴晓,郭父在乡下家里。这大半夜,他要从乡下赶到市里,又是一番折腾。
“那医生是想要钱,这里的人坏得很!”郭母这样对孙晴晓说。
“……”孙晴晓愣住了,她听说过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但这是她第一次身临其境的体验世道的肮脏。
一个多小时候后,郭父赶到医院。他不动声色的给那位男医生塞了600块钱,那医生上手将小朓朓的小肠推了回去——哪里需要动什么手术?!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坏人!
小宝宝身体娇弱,天天这样折腾,住院期间,孙晴晓也感冒了。
“妈妈感冒就不要抱宝宝了,喂完奶就抱走。”医生这样嘱咐。
“她不带宝宝,谁带宝宝?”彼时郭母就是这样脱口而出的。
孙晴晓当时没有去揣测婆婆这话背后的深意:她既然是宝宝的妈妈,那但凡她还有一口气在,带宝宝就都是她的责任和义务!
所以,我孙晴晓在他郭家就不配做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绪、有痛感的人,我是下蛋的母鸡,是护崽的母鸡,是为他郭家死而后己的一个奴才!
“……”既然没有指望,孙晴晓也就不指望了,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
往后余生,她孙晴晓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了!
产假结束,孙晴晓按时回到PE公司上班。
不上班,她吃什么,花什么?手心朝上过日子,那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孙晴晓可不想去体验。
“你一定要有工作,有收入。否则将来你跟他们回到老家,万一在婆家受了委屈、挨了打,你连买一张车票回娘家的钱都没有,你怎么办?”孙妈妈对女儿说这些,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重回职场的孙晴晓,每天一边坚持学习英语口语,一边减肥。
PE公司离孙晴晓家有十几公里远,为了躲避拥堵,孙晴晓每天五点半之前要起床,六点钟之前要出门。
冬天的时候,她开车走完一半通勤道路时,太阳才睡眼惺忪的从东边升起,将孙晴晓汽车的影子打在路上,摇摇晃晃的。
看着自己车子的阴影,感受着外头的严寒,孙晴晓常常感觉困倦、无望且迷茫。
那个时候,难过的不止是孙晴晓,还有朓朓。
这个阶段,朓朓己经离开外婆家,回到自己家上幼儿园。
孙晴晓早上离家早,她没办法照顾朓朓的早餐,也没办法照顾朓朓的衣服、鞋帽。
那几年,爷爷奶奶每天早上就是给朓朓一碗白粥。跟着外婆吃惯了精细食物的朓朓,吃不惯这寡淡的早餐,那几年他一首非常瘦。
“不吃就走吧,上学!”爷爷没耐心喂朓朓——他饿了自然会吃,不吃就是不饿。
还有穿着:
“朓朓,你只有这一双鞋子吗?怎么天天穿这双鞋子?!”这是朓朓幼儿园同学的奶奶实在忍不住,玩笑着问朓朓的一句话。
“有呢,鞋子家里多着呢!”郭母这样回答。
既然家里鞋子多,您为什么不能每天给朓朓换一双鞋子穿呢?
每天穿同一双鞋子,又脏又臭不说,朓朓脚汗大,鞋子里头都是湿漉漉的,大冬天穿着这样的鞋子,孩子的身体怎么会舒服?
被别人当面这样问,孩子心里怎么会舒服?
孙晴晓在PE上班那几年,朓朓就一首过着这样的日子。
很多时候想起来,孙晴晓都深觉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对不起朓朓。
可那个时候的孙晴晓,她自身难保。
每天天还没亮,孙晴晓就要赶着出门去上班。
到公司大约是早上7:15,这个时候孙晴晓有个习惯:一边蹲坑一边练英语口语。
每每想起那段岁月,她自己都哭笑不得。
到这一年,工作上的事情,孙晴晓总能想到办法去应对的。
就算一开始很忙、很乱,经过不断调整,最终孙晴晓都绝对可以将工作处理得游刃有余。
这是她工作十年后的心得:穷则思变,变则通。
裴总监和SY总经理一样,有个令孙晴晓深恶痛绝的嗜好:喜欢看员工加班!
但凡哪个员工在下午5点钟准时下班,裴总监马上会约谈秦经理:某某是不是工作量不饱和?
“你TM有病!”孙晴晓腹诽,“你TM儿子大了,出国了,老婆做全职太太,家里给你收拾得妥妥当当,你回家也是吃饱了撑着无所事事,自然愿意在办公室装忙装到地老天荒。我们回家,还有一堆家务要做的呀!”
这些话只敢在心底骂,明面上,孙晴晓也只能忍着不耐烦在办公室至少多坐半个小时才敢下班,有时候要磨迹到傍晚6点后才能下班,回到家,都是晚上7点了。
郭母在家看蹦蹦,旁的事,她都觉得与她无关。
孙晴晓早上出门时,看到茶几边上掉了一张脏纸巾,待她傍晚回到家,那张纸巾仍躺在那茶几旁,只是位置稍微挪动了一点——大约是郭母走路时踢动过:
她就不能屈尊弯个腰,把那张纸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吗?
每天晚上,回到家的孙晴晓要马上系上围裙,洗菜,炒菜,饭做好之后,招呼朓朓吃饭,自己开始拖地。
孙晴晓拖好地,朓朓也吃完饭了,这时,孙晴晓再给朓朓洗澡,给蹦蹦洗澡。
给孩子们都收拾妥当,安排他们睡下,孙晴晓又要开始洗衣服——那几年,孙晴晓家里只有一台老旧的小天鹅轮波式洗衣机,衣服扔进去根本洗不干净。
孙晴晓得先把衣服用手搓一遍,用刷子刷一遍,再放进洗衣机去绞,洗衣机绞完一遍,孙晴晓再把衣服捞出来清一遍……
每晚到这个时候,都己经是夜里十多点钟,该睡觉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