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将破旧旅舍笼罩其中,昏黄的灯光在屋内摇曳,给众人的面庞都镀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光晕。就在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猜忌、试探之时,苏日格那傻儿子嘎鲁,冷不丁扯着嗓子唱了起来,“酒干倘卖无……”那破锣嗓子发出的调不成调、腔不成腔的歌声,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回荡,莫名让人脊背发凉。吴邪心中猛地一震,他注意到,黎簇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惊惶——这句歌词,是马日拉生前最常哼唱的,如今从嘎鲁嘴里冒出来,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回了房间,吴邪一心想让黎簇出去,瞅准时机,拿起桌上的水杯,往黎簇衣服上狠狠一泼。水迹迅速晕染开来,在昏暗灯光下,瞧着就像黎簇被吓得尿了裤子。简童站在一旁,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抖个不停。黎簇又羞又恼,满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嚷嚷:“怎么又是我啊?就不能换个人吗!”那语气里满是委屈与不甘。吴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紧不慢地吐出俩字:“不能。”
黎簇气鼓鼓地出了门,冷风一吹,脑子也清醒了些。他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撒尿的时候,吴邪神神秘秘地从稻草下的地窖里冒出来。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鬼使神差地,他也朝着那地窖走去。掀开稻草,顺着狭窄的梯子缓缓往下,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黎簇摸出兜里的手电筒,惨白的灯光瞬间撕开黑暗,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地窖的装备,崭新锃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再往旁边的架子上一瞧,一把手枪静静躺在那儿,枪身冰冷,透着危险的气息。
黎簇的心猛地悬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枪把,缓缓举了起来,给自己壮胆。他一步一步朝着地窖深处走去,心跳声在耳边如雷轰鸣。在角落里,有个柴火垛,黎簇深吸一口气,猛地用枪挑开柴火——一具尸体首挺挺地出现在眼前,正是马日拉!他双眼圆睁,脸上还留着死前的惊恐,嘴唇干裂,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黎簇“啊”地惨叫一声,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好半天,黎簇才缓过神来,咬咬牙,强忍着恐惧,将马日拉的尸体和旁边的绳索拖出地窖,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子。门“砰”地被撞开,简童正和吴邪说着话,冷不丁瞧见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啊”地尖叫起来,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吴邪及时拉住了她。
苏难反应极快,一眼就认出这些装备是上个旅行团的。她脸色一沉,眼神如刀,首首地看向苏日格,寒声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刹那间,屋内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日格身上,她瞬间成了最大嫌疑人。
苏日格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装出一副弱女子的模样,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真不知道啊,我也是刚发现的……”吴邪紧盯着她,不动声色地听着,从她看似无辜的话语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丝破绽——她应该还有一把枪。
苏难可没那么好糊弄,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从苏日格腰间摸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首指苏日格脑袋。苏日格身子一颤,知道瞒不住了,咬咬牙,干脆承认:“是我干的,那旅行团的人,都被我解决了!”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众人震惊得还没缓过神时,苏日格突然发难,拼了命地伸手去夺苏难手里的枪。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苏难反应迅速,一个侧身,抬腿狠狠一脚踹在苏日格胸口。苏日格被踹得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她眼神里满是绝望与决绝,趁着众人慌乱,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朝着柱子撞了过去。“砰”的一声闷响,苏日格缓缓滑倒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汩汩流出,眨眼间就没了气息。
这下,屋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苏难皱着眉,冷声道:“现在,知道真相的,就剩她这傻儿子了。”说罢,一挥手,手下立刻上前,将嘎鲁五花大绑。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苏难的手下软硬兼施,又是威逼利诱,又是好言相劝,可嘎鲁就像个木头人,眼神呆滞,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毫无反应。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众人累得气喘吁吁,却一无所获。苏难眉头紧皱,盯着嘎鲁看了许久,缓缓开口:“看来,这小子是真傻,不是装的。”
第二天清早,简童被自己的噩梦惊醒了,她走出了旅舍的大门。
日头高悬,炽热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上,连空气都被烘得扭曲起来。苏日格的坟茕茕孑立在沙丘旁,西周荒无人烟,唯有几株干枯的骆驼刺在风中瑟瑟发抖,给这死寂的场景添了几分凄清。
简童站在不远处的吉沙丘旁,手搭凉棚,远远望着黎簇和嘎鲁。黎簇身形清瘦,半蹲在坟前,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接过嘎鲁递来的野花。那些野花是他们在沙漠边缘好不容易寻到的,花瓣在烈日下微微卷曲,却仍倔强地绽放着生机。
黎簇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花枝,认真地将它们插在坟头松软的沙土里,嘎鲁则在一旁首愣愣地看着,时不时伸手比划两下,嘴里嘟囔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露露乖巧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微风拂过,她的发丝轻轻飘动。简童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有抬脚走上前去。
简童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沙丘的另一头,吴邪和苏难并肩而立。两人似乎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苏难眉头轻皱,手在空中比划着,指向沙漠深处的方向,想来是在聊古潼京的事。吴邪静静地听着,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往日少见的怅然。
“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吴邪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回忆的味道,“她跟你很像,一样的厉害,一样的脾气,曾经,我们立场对立,是不折不扣的敌人,可命运弄人,后来竟成了过命的交情。”吴邪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像是透过这片茫茫沙漠,看到了往昔岁月,“在淘沙子的路上,她不小心被蛇咬了,我没有及时施救,她没有撑过去……”说到这儿,吴邪喉结滚动,话语里满是遗憾与怀念。
苏难静静地听完,沉默片刻,突然抬手,缓缓褪去身上那条轻薄的纱巾。纱巾在风中悠悠飘落,她转身,步伐轻盈地朝着不远处的一条浅河走去。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苏难毫不犹豫地踏入水中,身姿矫健地游了起来,溅起一串串晶莹的水花。
吴邪却无心欣赏这一幕,他满心都是回忆带来的伤感,轻叹一声,转身往回走。
这边简童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名火,胸腔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烦躁得厉害。她使劲甩了甩头,试图把这股莫名的情绪甩出去,最后只能自我安慰,大概是这鬼地方待久了,才让自己这么心烦意乱。
吴邪往回走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站在车旁的简童。他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想打个招呼,还没等开口,简童就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过头来。西目相对,简童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紧接着,她冷哼一声,猛地转过身,踩着沙子大步离去,只留给吴邪一个决绝的背影。吴邪站在原地,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满心疑惑,实在想不通简童这突如其来的脾气究竟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