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相庄严的金身大佛下,妖艳僧人闭目敲击着面前的木鱼。
只是无论节奏还是力道,较之往常都乱的不能再乱。
“主子,属下来了。”
忽地有一个容貌、气质都不张扬的剪烛小太监凑近张时序身旁,低声道。
“传我命令,”张时序睁开狭长上挑的眼睛,清缓的声音暗藏冰锋:“让铁甲卫全力搜寻细蕊施主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
铁甲卫是老卫国公专门训练出来的一支素质上乘的军队,老卫国公打完最后一战后,便向朝廷谎报这支队伍覆灭了十之八九。
实际上这支队伍被老卫国公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没有跟他一起回朝。
张时序十六岁那年找到并得到这支军队的掌控权。
“是。”其貌不扬的小太监应了一声,悄悄的退出去了。
人走后,张时序抬头,望着高大雄壮的金佛,聪慧敏锐的神经察觉到不对劲。
“我母亲崩逝不到一年,父亲就娶了填房,很快就生下了姜泠鸢,我要他这个负心之人的命。”
“承蒙卫国公不弃,细蕊愿意十日之后出嫁,与卫国公执子相守、白头到老。”
“孟公公为太监娘娘效力数年,你不能死。”
雍容少女初见他时说的话、答应小弟提前成婚的话、还有昨夜出手救孟宴臣说的话,此时循环播放在张时序耳畔。
细蕊施主,她当真是诚心跟他合作吗?
当真是心悦小弟、愿意跟小弟白头到老吗?
孟宴臣一个阉人,看着风头无两,其实如身处悬崖峭壁,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他怎么敢、怎么会失了智一般欺凌姜太后疼爱的大侄女?
而经过昨夜之后,他们暴露了庄妃这一枚最得姜太后信任的暗子,孟宴臣却被她出手救下。
想到深处,张时序敲击木鱼的手顿住了。
“哐当”
他丢掉手中的木鱼槌,起身大步离开了宝华殿。
张时序找到张霁明时,他正准备去寿康宫跟姜太后辞行出宫。
白袍妖僧拦在弟弟身前:“你出宫做什么。”
“自然是让府卫去找姜大小姐,”张霁明皱眉道:
“她危在旦夕,我作为她的未婚夫,岂能坐等孟宴臣那帮只会捏造证据、陷害忠良的手下去找?都是一群废物罢了。”
“除了国公府上的常规护卫,”张时序不疾不徐道:“你还有数量远超规制的手下,你想让他们全都出去找细蕊施主?”
“不错,”张霁明心急如焚,“她有危险,我要亲自带人去找……你明明先我一步知道她被孟宴臣……”
“在京郊猎场如果我能追上她……”
“那是她愿意的。”张时序打断他的话。
“兄长什么意思?”张霁明的眉头皱得更紧。
“细蕊施主,她愿意让孟宴臣欺负,”张时序字字清晰道:“甚至她对你说的,愿意跟你白头到老,也是骗你的。”
“她帮我救下庄妃和她的胎儿,不过是骗取我信任罢了。”
“细蕊施主是姜家人,她没有选择我,更没有选择你,她选择这样站在姜太后那边。”
张时序清澈澄明的眼眸迸发出光亮,这光亮含着隐秘的兴奋。
一股如火的感觉在妖艳僧人心中燃烧,细蕊施主,竟然把他和小弟、甚至孟宴臣都耍的团团转……怎么聪慧成这样呢?
张霁明山茶色的眸子剧烈颤动:“兄长,你是说,姜大小姐对我的亲近和喜欢,都是假的?”
“小弟,”张时序轻轻一叹,“你不笨,应该能觉察出我所言非虚。”
张霁明紧紧抿起嘴。
怪不得,她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全部喜好、习惯、所说之语都是自己乐意谈论的,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个妻子一样。
可世上哪里那么多天作之合?
“何间己经想杀过她一次,”即便知道细蕊不怀好意,张霁明仍旧说道:
“这次姜大小姐还出手伤了他,难保何间不会起杀心,我还是要去找她。”
“王云副都督传来消息,”张时序淡声道:“孟宴臣正在准备对卫国公栽赃陷害,你这时候暴露暗处的手下,把真正的把柄送给他?”
王云副都督就是那名跟孟宴臣有过节,恨不得取代他的人。
“若是父亲、母亲在九泉之下看见你,他们会作何感想。”
好似有一盆冷水当头从张霁明头顶浇落,将他泼了个透心凉。
他声音艰涩:“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己经下令派铁甲卫去找,你好好留在宫里养伤,听姜后的吩咐。”张时序转身离开,留下一句。
张霁明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咬紧了牙关。
张时序劝弟弟不要轻举妄动,他却自己来到了寿康宫外面求见。
通传后,翠心请他进去。
“小僧拜见太后娘娘。”
“禅师免礼。”儿子装病、大侄女被刺客带走,姜太后一夜之间多了两根白头发,有气无力道。
“近日不知为何事故频发,”张时序敛目说:“小僧想回寒栖寺与师傅、师伯还有诸位师兄举行一场宏大的祈福法事。”
“祈求我佛降下普渡之光,助皇上还有细蕊施主度过劫难。”
太后眼神欣慰:“亏你有这个心,去吧。”
张时序便出了寿康宫、出了皇宫,但没有回寒栖寺。
他找到铁甲卫的一处接头点,道:“搜寻武林盟的所有线索,我要找一个人。”
【你的小心思被男主猜到喽。】系统888对在马车里吃着荔枝的细蕊说:
【他知道你都是装的、骗他兄弟俩的,现在正在赶来找你,想亲自干掉你呢。】
细蕊剥开一个荔枝,微微一笑:“你的‘干掉’说多了一个字吧。”
【……】
“到了,下车。”细蕊把手上的这颗吃完,马车便停了下来,何间掀开帘子,说。
细蕊脸上的笑容在他看见自己之前便收了起来,气鼓鼓道:
“己经走了快一个月,你究竟要带我去哪。”
“我家,”何间挑眉道:“我要了你的身子,自然会对你负责,我们今晚便拜堂。”
“我不可能嫁给你。”
“由不得你。”何间上了马车,强行把少女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