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妈把你养到这般大,含辛茹苦的供你读书写字,就是盼着你以后大有作为,可你呢?!你居然做出这种败坏家风的丑事!”
“我们钟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钟老太怒气冲天,举起手中拐杖就往钟乔身上招呼。
爱之切恨之切!
“我打死你算了!你这个不孝女!你对得起你爸妈,对得起我们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书真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天晓得她和老头子这些天在乡下是怎么过来的!
倒插门的女婿钟志伟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他们都敢瞒,分明找到了钟乔也不捎封信知会一声,合起伙来把钟乔和赔钱货藏在大院里。
整整一个多月呀!
要不是钟虹托人捎了封信,“不小心”说漏嘴了,他们连夜赶回家,亲眼瞧见家里养着的女婴。
钟志伟是不是还打算瞒着他们一辈子?
钟乔低垂着头,腰却停得直直的,一声不吭地被拐杖招呼了几下。
这拐杖是桃木实心的,打到衣服上,发出清晰响亮的声音。
钟乔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生疼,疼到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便是麻木。
心头的麻木。
“阿奶!”
“外婆!”
钟家几人见状,纷纷开口。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上前拦住,有人抱腿,也有人护在钟乔面前。
“你这孩子平时不是很聪明吗?”
钟母眼眶发红,心疼得要命,撩开女儿额头被汗水打湿的黑发。
“怎么不知道躲开?”
钟乔冲她安慰般轻笑,顿了顿,语气复杂道:“妈,是我的错,我认。”
当年自己不顾家人反对,非要和徐绍钧结婚,这其中除了钟父,第二个极力反对的人就是外婆。
她算是婚姻的过来人,和钟老爷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办婚姻,稀里糊涂嫁到钟家,做了一辈子洗衣妇。
她过得并不幸福,所以,自然也不希望钟乔不幸福。
为了这事,钟老太翻来覆去睡不着,打电话和钟乔彻夜长谈,就差把徐绍钧这个人不行放在明面上了。
结果,恋爱脑的钟乔坠入爱河,选择和徐绍钧结婚,有了孩子,再离了婚。
对于这个曾经无比疼爱自己,并且交付一切真心话的长辈。
钟乔心中有愧。
硬挨这几下,能让老人家发泄心中情绪,值得了。
这是钟家上下难得聚集的一次。
钟思齐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见钟乔想的出神,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
“姐,外婆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她这说的就是气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没事。”钟乔摇头,旋即问道:“莞莞怎么样了?”
先前桥上,那个骑车的小伙子说他们要把莞莞扔了,还不清楚莞莞怎么样了。
“莞莞没事,你放心吧。”
钟思齐给了她意料之中的答复,让钟乔松了一口气。
钟思齐悄声道:
“姐你是没看见,她们冲过来说要把莞莞扔到河里淹死。”
“妈平时最嫌弃莞莞了,结果一听,抄起锅铲和她们打了一架呢,愣是不让她们靠近房门半步。”
钟乔讶异,抬眸。
钟母一头精心打理的卷发此时乱糟糟的,好似经历了什么蹂躏,就连那双疲惫美眸都是布满红血丝。
钟乔心中百感交集。
哎。
都是因为自己当年犯的错,欠下的债。
连累两老还要给她擦屁股。
“好了,妈。”拦在钟老太面前的是老大家钟威。
他脾气是几个兄弟当中最稳妥的。
叹气道:“钟乔丫头不是说还在坐月子吗?你打她顶不了什么用呀,现在都回来了,一家团聚不是挺好的吗?”
“大哥你又在装什么烂好人?”
老二家钟伍和他性格相反,两兄弟素来不对付,不由冷笑。
“钟乔本就有错,我们要是随便原谅了,那如果家里的小辈都跟钟乔学,可咋办?”
“难道要让全大院的人都笑话我们家吗?笑话咱们钟家没把女娃儿们教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老大家不乐意了。
“钟乔这孩子年轻,糊涂了,咱们做长辈的,还要逼死她不成?”
老二家最看不惯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讥讽。
“大哥,你之前不是也说钟乔没脸没皮吗?怎么现在一回家就改了口?要不然还得说大哥高明呀。”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你——”
老大家愤怒到极点,额头青筋暴起,刚要反驳,却被自家媳妇给拉走了。
“钟乔伤风败俗的玩意,你管她做什么?”
老大媳妇崔柳狠狠拧了他一把。
“你能不能改改你这老好人的毛病?别忘了咱们小画的婚事是怎么黄的!”
钟威正火大着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
眼看两人身为长辈,却要当众吵起来,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行了!”说话的是钟家老头。
他放下烟杆,抬眸,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无比,勾子般一寸一寸扫视眼前人。
钟老头少年参军,还在香港有事业,可以说钟家现在一半家底都是他赚的。
在这个家的话语权自然没得说,底下小辈没有一个敢挑战他的威严。
几个兄弟喉结上下滚动,刻在骨子里的畏惧迫使他们对视一眼,不敢说话了。
“爸。”
老二家媳妇尴尬搓手,点头哈腰。
“我们没吵,你可别生气,万一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
“我要是早点死了,家里的财产不就都可以留给你们几个分了吗?还不好?我看你们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才好呢!”钟老头没好气地一声冷哼。
他这一句话说的过于赤裸裸,这些人心下一虚。
“乔丫头,你过来。”钟老头看着眼前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儿媳,无奈叹气,冲钟乔招手。
“来,到外公这来。”他尽量笑得和蔼。
钟乔颇有些犹豫。
概因记忆中,这位外公虽然大部分情况下很和蔼可亲,还爱读书写字。
但他在战争中留下了后遗症。
有时脾气很好,令人如沐春风,有时古怪拧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喜怒无常。
现在已经是很和善的了。
听钟母说,钟老头年轻时崇尚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对几个男娃儿是往死里打。
钟乔对他是打心眼里害怕和排斥的。
“乔乔,去吧。”钟父却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给予安慰,“没事的,放心去你外公那。”
钟乔攥紧被汗水打湿的手心,小心翼翼的挪到钟家老头跟前。
钟老头眼神复杂,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欣慰点头。
“好久没见到你了,乔丫头,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你,是你小时候,那会你还不会说话,但很机灵。”
他的眼神有片刻柔软。
“就和你妈一样,机灵,大胆,有自己的想法。”
“爸”一旁的钟母眼睛更红了。
她是家里最小,也是唯一一个女儿,深受父母的宠爱。
尤其是父亲对她更是疼到了心眼里,就算她是要天边的月亮,钟老头也能二话不说把月亮打下来给她。
但因为钟乔,她第一次欺骗了自己年迈的双亲。
“你别哭。”
钟老头慌乱不已,手足无措,分明年过半百,满脸沟壑,却不失作为父亲的和蔼。
哄钟母时,竟如同小时候那般。
“乔丫头这事吧,其实志伟寄过信跟我坦白过,是我自己没和你大哥他们说的,不赖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