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阅完手中奏章,朱元璋才转首看向马皇后,脸上笑开了花,道:“妹子,大半夜怎么还没睡?”
“看你这么晚还在看奏章,怕你饿着。我让人煮了点肉粥。你尝尝?”
马皇后拿起碗,递了过去。朱元璋接过,拿起勺子,三两口将粥喝完。
朱元璋放下碗,心满意足,笑道:“还是妹子心疼咱。”
“看你说的,后宫那么多姐妹,谁不心疼你?”马皇后将碗拿起,放到宫女手中的托盘上。
事关后宫,朱元璋明智的没有接话题。而是转口问道:“妹子,十丫头身体如何?可好了点?”
“还是老样子,体弱气虚,只能卧病休养。”马皇后忧心忡忡回了一句,走到朱元璋身边,给他轻轻捏起肩膀。
夫妻两人对彼此十分了解,朱元璋一开口,马皇后眨眼间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顺着他的话,马皇后往下问道:“重八,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唉,咱当爹的。哪能不为儿女着想。”朱元璋叹息:“十丫头总好不了。咱这几日,就时常想起吕世昌那混账的话。想着要不要试上一试。”
朱元璋故作犹疑难断:“妹子,你说,吕世昌说的阴阳命之事,有几分是真?”
马皇后很肯定朱元璋依旧不信鬼神之说。他这么问,一定是吕世昌入了他的眼,他想着收为己用。
“重八,世间奇人异事,数不胜数。什么事没有可能?”马皇后劝道:“事情真假可慢慢等着看,十丫头可等不得了。”
“晓得,咱晓得。”朱元璋抬手轻轻拍着马皇后按在他肩上的手背:“过几日,你安排吕世昌与十丫头见个面。就说让他给十丫头看看,能不能治好她的病。”
到了此刻,见他还要再作试探。马皇后气得加大力气,用力狠狠一捏。
“哎哟,”朱元璋吃痛,连连求饶:“轻点……妹子轻点……”
这时,冯云走了进来。马皇后才松手,放过朱元璋。
“陛下,太子在外求见。”冯云道。
“标儿怎么大晚上进宫?”马皇后很是疑惑。
朱标此时急着进宫,自然是为了吕世昌。朱元璋老脸通红,哪能让她知道自己干了件没皮没脸的事。
“咱有事与标儿相商,让他进的宫。”朱元璋撒谎,并悄悄给冯云暗示:“让标儿进来吧。”
冯云出宫行事,还与太子有关,朱元璋自然没有瞒着朱标。
所以,当朱标得知他父皇竟然派人要回房契,他人都懵了。
思前想后,他很不得劲,总觉得不妥。于是连夜进宫来找朱元璋。
从冯云口中,朱标得知马皇后也在御书房。而且他父皇也知道点廉耻,让他配合着隐藏今日之事。
朱标只好压下性子,进去与两人相见。马皇后以为俩父子真有事相商,就借口体乏,回宫休息去了。
冯云等人也被挥退。
西下无人,朱标才不解道:“父皇,儿臣不明白。为何要将赏赐给吕世昌的房契要回?此事传出去,恐伤我皇家声誉。”
“咱还以为你大半夜进宫是为了什么。”朱元璋不以为然,拿起茶水喝上一口,润了润喉咙,说道:“咱不顾体面要回房契,不为别的,就因为吕世昌此人,在郭恒案上表现得太好。”
“表现太好?”朱标更懵了:“既然吕世昌有才,更需要笼络才是,怎么?”
“你不懂。吕世昌有才不假。没才,咱也不会让他当官。”朱元璋没好气道:“可他有才无德,不是个好东西。”
“父皇,您错怪吕世昌了。他是个清官。”
“屁的清官。”朱元璋骂道:“咱的人早将他查得一清二楚。他干过什么,咱清楚得很。”
朱标不敢荀同,辩解道:“所谓捉奸捉双,捉贼拿赃。没有实际证据,怎么能认定吕世昌就是个贪官?”
“咱知道,吕世昌对你母后有救命之恩。”朱元璋注视着好大儿,柔声说道:“你对他另眼相看,情有可原。”
说着,语气一转,朱元璋冷笑起来:“可事实就是事实。吕世昌就是个贪官污吏,他休想骗过咱的火眼金睛。”
朱元璋眯起眼来,喃喃说道:“咱是没搞明白他是怎么毁灭的证据。但他问题很大,他有秘密!”
朱标只觉得他爹真是固执己见,蛮不讲理。如果不是亲自与吕世昌接触,他也会怀疑吕世昌是不是个贪官。
可朱标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感觉。
吕世昌是坏人还是好人。他能分得清。在识人方面,他自信不比他爹差到哪。
眼见朱元璋对吕世昌成见极深。朱标提出另一个设想:“父皇,有没有一个可能。不是吕世昌有问题,而是情报有误?”
“不可能。”朱元璋断然说道:“咱的情报不只一条。全有误,咱这皇帝就别当了。”
“可……”
“行了。看在妹子的份上。咱不与他计较贪污之事。”
朱元璋不耐烦的挥挥手,尔后脸色不悦道:“可吕世昌明知开济有问题,竟然不上奏,反而要等到出事,才拿出来反击。”
砰,一声响。
朱元璋拍案而起:“他眼里还有咱这个皇帝?”
“他就是不忠!”朱元璋像一头被背叛的老虎,散发着恐怖气息。
自从胡维庸、汪广洋等人背叛,朱元璋就对异心官员非常敏感。
要不是吕世昌救过马皇后,事情本身他也没错。光凭他对开济的事隐瞒不报。朱元璋都气得想砍他两刀,哪还会给他大房子住?
怀疑吕世昌不忠,才是朱元璋对他怒其不争,恨其不能全心为己所用的缘由。
将事情与儿子交底之后,朱元璋道:“吕世昌勉强算个可造之才,咱就是要磨一磨他,将坏习性从他身上磨掉。”
说着,朱元璋拍拍朱标的肩膀:“如此,吕世昌这块璞玉才能成器,方能为你所用。”
“父皇……”感受到朱元璋对他的良苦用心,朱标极感动,眼眶瞬间。可他又觉得刁难磨练一名臣子,实在不正大光明。
朱标不好首接表示自己的想法,只能旁敲侧击,委婉说道:“如此对待吕世昌,只怕他会对您心中生怨。儿臣觉得,还是以诚相待为好。”
“心中生怨?他不敢!”
朱元璋自信一笑,完全不觉得天底下,还能有人敢忤逆他,敢跟他作对。
至于以诚相待,他以前倒是这么干的。可换来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