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正夜，紫宸殿的铜炉燃着沉水香，楚宣帝的玉扳指叩在青玉棋盘上，发出清越的响。沈砚冰望着棋盘中央的"天元"星位，棋子用星官血混着冰晶制成，在烛火下泛着半透明的红，像极了七日前在天坛地宫看见的九星阵眼。
"沈爱卿可曾想过，"皇帝忽然落下一枚"荧惑"子，重重压在"心宿二"位，"朕若在此处落子，便是坐实曹正淳的'荧惑守心'预言。"他的目光扫过沈砚冰腰间的星盘，"而你，又该如何应对？"
沈砚冰的算筹在掌心转了三圈，落下一枚"紫微"子护住"天枢"："陛下可知，这棋盘刻的是太祖皇帝开国时的星图？"他指尖划过棋盘边缘的裂痕，那是楚宣帝昨夜发怒时拍裂的，"当年太祖在棋盘刻下'星象如棋，落子无悔'，为的是警示后人——"
"警示后人莫被星象所困？"楚宣帝忽然冷笑，又落一枚"镇星"子封锁"太微垣"，"但曹正淳的九星阵，己将朕的棋子困在'天牢'位，就像当年前太子被困在棋盘中央的'天元'。"
沈砚冰的瞳孔骤缩，棋盘中央的"天元"位，正是前太子血诏里提到的"破局之眼"。他忽然想起苏若雪在天坛地宫的发现：玉坠里的微型星图，与棋盘中央的裂痕完全吻合。"陛下若信星象，"他落下一枚"岁星"子连通"天市垣"，"便该知道，九星连珠从来不是困局，而是——"
"而是朕的死局！"楚宣帝突然掀翻棋盘，冰晶棋子滚落满地，映着窗外的风雪，像极了御膳房账本上的三十七道血痕。他的玉扳指在棋盘裂痕处划出火星："李长庚今早被射杀，临终前说九星阵的阵眼在朕的龙案下，而启动钥匙是——"
"是苏姑娘的香粉盒底字迹，与前太子玉坠的重合。"沈砚冰接过话头，从袖中取出半片铜镜，镜中映出棋盘裂痕与玉坠的轮廓，"陛下可还记得，七年前在钦天监后巷，您捡起的那半片《太初历》残页？"
楚宣帝的手猛然顿住，龙案暗格里的泛黄纸页，正是沈砚冰提及的残页，上面"荧惑主昌"的朱砂批注，是沈修远用自己的血写的。"你果然什么都知道，"皇帝的声音轻得像雪，"包括朕为何让陆少游监视你，为何默许曹正淳活到现在。"
沈砚冰望着满地冰晶棋子，忽然福至心灵，将玉坠嵌入棋盘裂痕："陛下的每一步棋，看似被曹正淳牵着走，实则在等一个时机——"他指向重新拼合的棋盘，玉坠恰好堵住"天元"位的缺口，"等九星阵启动时，用太祖皇帝的'落子无悔'，破了这人为的天命。"
更鼓响过五通，殿外的风雪突然加剧，烛火被吹得忽明忽暗。楚宣帝望着玉坠在棋盘投出的北斗光影，忽然想起前太子临终前的话："皇兄，星象如棋，观棋者亦是棋子。"他忽然冷笑，从暗格取出枚刻着"天元"的棋子，正是用前太子的血制成的。
"沈爱卿，"皇帝将"天元"子拍在棋盘中央，"朕给你两个选择：用苏若雪的血启动九星阵，换得钦天监百年太平；或是——"他的指尖划过棋子边缘的血槽，"用你的血，填了这棋盘的裂痕。"
沈砚冰的算筹在掌心捏碎，七年前养父咽气时的场景突然涌来：老人用血在他掌心画的，正是这枚"天元"子的形状。"陛下可知，"他忽然露出七年来第一个真正的笑，"棋盘上的天元，从来不是星象的中心，而是观棋者的本心。"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陆少游的怒吼："陛下！天坛地宫发现九星阵眼，需要星官血启动——"话未说完便传来兵器交鸣之声。沈砚冰趁机拽开龙案暗格，取出前太子血诏，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九星连珠之日，毁阵者需以血祭天元。"
"原来如此，"楚宣帝望着血诏，忽然大笑，"曹正淳要的不是朕的命，是让天下人看见，新皇登基时，观星者血洒天元，坐实'天命所归'。"他忽然将"天元"子塞给沈砚冰，"沈爱卿，这枚棋子，朕交给你了。"
更深露重时，沈砚冰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天坛方向腾起的荧光——那是苏若雪的香粉盒在九星阵中显形。他握着"天元"子，忽然明白养父说的"观天者眼里要有棋盘"：楚宣帝的多疑、曹正淳的疯狂、苏若雪的隐忍，都是这盘大棋的棋子，而真正的天元，是千万人心中未灭的光。
"砚冰！"苏若雪的呼喊混着风雪传来，她的素白披风染着星官血，香粉盒底的字迹在夜光中格外清晰，"九星阵启动了，阵眼在浑天仪的'天元'位！"
沈砚冰望着她腕间的玉坠，忽然想起对弈时楚宣帝的话："落子无悔。"他将"天元"子嵌入浑天仪齿轮，玉坠与香粉盒底字迹重合的瞬间，九星阵的荧光突然转为温暖的金芒。
"知道为何太祖皇帝要在棋盘刻裂痕吗？"他忽然问，算筹在浑天仪上摆出"万象更新"阵，"因为真正的天命，从来不是完美的星象，而是敢于在裂痕中落子的勇气。"
苏若雪望着天际的九星，忽然轻笑："就像你在棋盘上落下的'天元'子，看似险招，却是破局的关键。"她的香粉盒不知何时盛满了荧光粉，撒向浑天仪时，竟形成"观天者勿困于天"的字迹。
雪停了，紫宸殿的烛火重新亮起。沈砚冰知道，第二十章的对弈不是终点，而是真正的破局开始。当楚宣帝在棋盘上落下"天元"子，当苏若雪的香粉盒照亮九星阵眼，当沈砚冰的算筹划破浑天仪的齿轮，这盘横跨二十年的观天局，终于在"落子无悔"的信念中，露出了破局的曙光。
苏若雪的指尖划过棋盘裂痕，忽然说："砚冰，你看，裂痕里长出了青苔——就像人心，再深的困局，也会有向明而生的力量。"
沈砚冰望着她发间的银星坠子，忽然明白，所谓观天局，从来都是人心与星象的对弈。当楚宣帝选择相信"落子无悔"，当他们用信念照亮"天元"，再精密的天命布局，也抵不过观棋者心中那束不愿低头的光。
棋盘上的冰晶棋子渐渐融化，露出底下刻着的"人定胜天"西字——那是太祖皇帝开国时，用星官血混着冰雪刻下的，被曹正淳的权谋掩盖了二十年的真相。沈砚冰知道，下一章的故事，将从这西个字开始，而他们的棋局，终将在九星连珠的夜，落下最璀璨的一子——不是顺应天命，而是创造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