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星光下的山坡上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地上那堆凭空出现的物资上——油光锃亮的长枪、码放整齐的子弹箱、散发着钢铁凶戾气息的重机枪、印着古怪文字的硬纸箱、从未见过的透明水瓶……还有林三响手里高举的、闪着锡箔光的磺胺粉和奇异的急救包。
这超乎想象的一切,就发生在徐北身边,发生在他喷血昏迷之后!
“神…神仙显灵了?”那个新溃兵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弱地刺破了寂静。
“放屁!”刀疤脸猛地一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汉阳造,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强行压下的惊悸,“管他娘的是神是鬼!有药!有枪!有吃的有水!这他娘的就是活路!”
他的吼声像是一记警钟,敲醒了被“神迹”震慑得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众人。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惊疑和恐惧。
卫生员小王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扑到林三响面前,一把抢过磺胺粉和急救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药!快!快救……官长!”。
他手忙脚乱地撕开急救包,看着里面从未见过的白色敷料、弹性绷带和古怪的塑料小物件(止血带、碘伏棉棒),眼中闪过巨大的迷茫,但徐北濒死的状态让他顾不上了,凭着战地卫生员的本能,他扑向徐北腹部的伤口。
林三响也回过神来,他不再看那些令人心胆俱裂的“异物”,而是飞快地撕开一个野战口粮的油纸包,掰下一块压缩干粮,又抄起一瓶矿泉水,扑到徐北身边。
“北哥!撑住!有药了!有吃的了!”他试图将干粮塞进徐北紧闭的牙关,但徒劳无功,只能将水小心地淋在徐北干裂的嘴唇上。
张仲麟,这位老兵,眼中的惊涛骇浪己经迅速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徐北的秘密,那凭空造物的“妖法”或“神迹”,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东西能救命!能杀鬼子!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张仲麟猛地转身,独臂将花机关枪指向山下追兵可能袭来的方向,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住了所有嘈杂和喘息,“刀疤!带几个手脚利索的,立刻检查那些新枪!给老子把子弹压满!动作快!”
刀疤脸一个激灵:“是!连长!”他立刻点了身边几个还算镇定的老兵,“你!你!还有你!跟我来!拿新枪!”。
几人如同饿狼扑食般冲向那堆莫辛-纳甘步枪。入手沉甸甸的冰凉枪身,崭新的枪油味,远比他们手中破烂的“老套筒”、“汉阳造”精良得多的质感,让这些老兵油子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们粗暴地撕开子弹箱的油纸,抓起黄澄澄的7.62mm步枪弹,动作麻利地开始往弹仓里压填。
“机枪!那两挺大家伙!”张仲麟的目光扫过岩石后那两挺泛着幽冷光泽的MG43,如同看到了最可靠的依仗,“谁会使重机枪?站出来!”
一个脸上带着硝烟黑痕、身材敦实的老兵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连长…我…我以前在教导队摸过马克沁…”
“好!就你!”张仲麟毫不犹豫,“带个人,把那两挺‘撕布机’(MG42/43的绰号)给老子架起来!子弹箱搬过去!瞄准山下大路!鬼子追兵要是露头,给老子往死里招呼!打不响老子毙了你!”
“是!”那老兵精神一振,立刻拉上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强壮的溃兵,扑向岩石后的机枪阵地。
沉重的机枪被他们合力架设在岩石的天然掩体后,金属支架砸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打开金属弹箱,看到里面黄灿灿、用帆布弹链连接好的7.92mm机枪弹,那老兵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对火力凶器的敬畏。
“其他人!”张仲麟的目光扫过剩下那些依旧处于震惊茫然状态的溃兵,声音如同寒冰,“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动起来!拿枪!一人一支!没枪的拿大刀片、捡地上的三八大盖!子弹自己找!动作慢的,就等着喂鬼子的刺刀!”
他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
求生的欲望瞬间点燃了这些溃兵麻木的神经。
他们如梦初醒,如同被鞭子抽打一般,嗷嗷叫着扑向那堆莫辛-纳甘步枪。三十支枪瞬间被哄抢一空。没有抢到新枪的,则红着眼睛去捡地上鬼子尸体旁的三八大盖,或者紧紧攥住自己卷了刃的大刀、红缨枪。
“水!吃的!”林三响一边照顾徐北,一边嘶声喊道,“团长!这里有吃的有水!”
张仲麟眼神锐利如鹰,听见三响的话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明白后……上尉团长也不是不可以,这小子心真细,:“小王!药用了没?徐长官怎么样?”
“用了!磺胺粉撒上了!这…这白布(敷料)也盖上了!”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激动,“血…血好像止住一点了!徐长官还有气儿!很弱!”
“好!”张仲麟心中一块巨石稍落,立刻下令,“三响!你负责分水和吃的!每人一小块干粮,水省着喝!先紧着伤员和马上要打阻击的兄弟!快!鬼子随时会到!”
林三响立刻行动起来。
他粗暴地撕开更多的野战口粮箱,将一块块油纸包裹的压缩干粮塞给身边每一个伸过来的、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
那印着外文的硬纸箱和从未见过的压缩食物,此刻在溃兵眼中比山珍海味还要珍贵百倍。
拧开塑料瓶盖的清冽水流声,更是如同仙乐。
每个人都只敢小口地抿着,珍惜着这救命的甘霖,干裂的喉咙得到滋润,绝望的眼神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