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挤压着,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灌铅。
徐北拖着残破的躯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废墟中清晰可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未愈的剧痛。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惨白的脸上蜿蜒而下。
“在…在那边!灶台…塌了半边,瓦砾堆后面…有…有缝!” 二嘎子忍着胳膊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指着一个方向,声音嘶哑急促。
徐北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目标——一个被炸塌的土灶台,巨大的石块和断裂的房梁交错堆叠,形成一个仅容孩童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缝隙深处,那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婴儿抽噎声,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猩红的倒计时在视野角落冷酷地跳动着:**08:21… 08:20… 08:19…**
“待着!别出声!” 徐北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松开扶着断壁的手,身体猛地一晃,几乎栽倒,但硬生生用意志力稳住。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如同刮过破损的风箱,带着血腥味,然后猛地扑向那堆致命的瓦砾。
动作笨拙却精准。
他避开上方摇摇欲坠的断梁,用相对完好的右臂和肩膀顶开一块半人高的碎石。
碎石的棱角深深嵌入他肩胛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鲜血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他没有停顿,像一头受伤的孤狼,用身体和残存的力量在废墟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道。
缝隙深处,景象惨不忍睹。
一个年轻的女人被沉重的木梁死死压住,早己没了声息,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在她身体形成的微小三角空间里,一个瘦小的、浑身沾满血污和灰土的婴儿被卡在几块碎砖之间,小脸憋得青紫,小嘴徒劳地一张一合,
发出的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只剩下喉咙里绝望的“嗬…嗬…”声,小小的身体因为缺氧而不停抽搐。
时间!时间!倒计时:**05:14… 05:13…**
徐北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顾不上任何体面,也顾不上身体的哀鸣,猛地趴下,将脸几乎贴到冰冷潮湿的地面。
他伸出那只布满伤痕、指甲翻裂的手,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惊人的稳定,避开婴儿脆弱的脖颈,探入那狭窄得令人窒息的缝隙。
“别怕…小家伙…再…坚持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在说服婴儿,也像是在说服自己濒临崩溃的身体。
指尖触碰到婴儿冰冷湿滑的小身体。他屏住呼吸,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和抽搐,用尽所有技巧和刚刚恢复的一点点系统赋予的微末力量,调整着角度。
一块碍事的碎砖被他用指尖生生抠动,挪开。婴儿的身体松动了一丝!
“呃啊——!” 用力拉扯的瞬间,左臂断裂的骨头仿佛再次被撕裂,剧痛让他闷哼出声,眼前金星乱冒。
但他成功了!那个轻飘飘、冰冷的小生命被他极其小心地从死亡的夹缝中拖了出来!
倒计时:**03:59… 03:58…**
婴儿落在他满是血污的臂弯里,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连哭的力气都快没了,只剩下微弱到极致的抽噎,小小的身体冰凉。
“娃儿!娃儿!” 二嘎子不顾一切地爬了过来,看到婴儿的瞬间,眼泪混着血水滚落下来。
“拍背!轻点!让它把…咳咳…呛住的东西…咳出来!” 徐北急促地命令,声音己经虚弱不堪。他自己也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的血沫,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剧烈颤抖,几乎抱不住怀里的婴儿。
二嘎子慌忙用没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哭腔地拍打婴儿的后背。
一下,两下…
“哇——!”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如同天籁般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婴儿青紫的小脸开始恢复一丝血色,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充满硝烟和血腥的空气。
成了!
二嘎子喜极而泣,一把将婴儿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劫后余生的小生命:“活了!北哥!活了!娃儿活了!”
徐北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那股支撑着他的、透支生命换来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他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瓦砾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视野边缘的猩红倒计时,己经跳到了令人心悸的:**01:47… 01:46…**
透支的代价开始显现,比系统警告的更凶猛。不仅仅是剧痛,还有一种从骨髓深处透出的、极致的冰冷和虚弱感,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强行抽走。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跳动得异常艰难而紊乱。
视野开始模糊,边缘泛起不祥的黑雾。
“北哥!你…你怎么样?” 二嘎子抱着婴儿,惊恐地看着徐北瞬间变得如同死人般灰败的脸色和急促却无力的喘息。
“没…没事…” 徐北想摆手,却发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努力集中最后一点意识,试图思考下一步——必须离开这里!婴儿的哭声随时可能引来敌人!可他这具身体…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足以让徐北和二嘎子瞬间血液冻结的声音,从废墟外不远处的瓦砾堆后传来!
是靴子踩碎瓦片的声音!
紧接着,是压低、生硬、带着明显日语腔调的对话,如同毒蛇的嘶鸣,清晰地穿透了废墟的寂静:
“**そこだ!声がした!(在那里!有声音!)**”
“**赤ん坊の泣き声か?(是婴儿的哭声吗?)**”
“**くそっ…チェックしろ!生きている奴がいるかもしれん!(该死…去检查一下!可能有活口!)**”
脚步声!三双!正快速、谨慎地朝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区域逼近!靴底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
二嘎子瞬间面无人色,抱着婴儿的手剧烈颤抖,惊恐地看向徐北。
徐北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极致的无力感!该死的!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更深地缩进角落的阴影里,同时对二嘎子做了个噤声和压低身体的手势,眼神锐利如刀,示意他躲好。
倒计时:**00:59… 00:58…**
高利贷买来的30分钟,即将耗尽。致命的修复效果随时可能消失,而三个全副武装的日军,己经近在咫尺!
徐北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脑在剧痛和虚弱中疯狂运转。身体即将崩溃,敌人步步紧逼,怀里还有刚刚救下的婴儿和二嘎子这个伤员…
绝境!真正的绝境!
他需要奇迹,或者…需要支付更可怕的代价!
视野中,那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冰冷地跳动着:**00:35… 0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