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臀武馆”内弥漫着陈伯翻箱倒柜的慌乱气息和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荧光蓝“血迹”的金属腥味。方世玉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立在狼藉的练功场中央。染血的U盘紧贴胸口,梅花簪在掌心灼热,那卷指引着“北”方的丝帛,像一块寒冰,烙在他的神经上。
“阿玉!阿玉!你看这些够不够?” 陈伯抱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化肥袋,里面锅碗瓢盆、几件厚棉衣、甚至一个豁口的搪瓷痰盂都塞了进去,哗啦作响。“北边天寒地冻,听说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溜子!这痰盂关键时刻能救命啊!” 他一脸严肃,仿佛抱着传国玉玺。
幽默/紧张: 方世玉看着那个极具生活气息的化肥袋和那个显眼的痰盂,嘴角抽搐了一下。三百年前少林寺十八铜人阵都没让他这么无语过。“伯…我们是去寻路,不是去逃荒…带些银钱干粮,厚衣物即可。这…夜壶就不必了。” 他顿了顿,想起现代词汇,“有那叫‘暖宝宝’的,可多带些。”
“暖…宝宝?” 陈伯一愣,随即恍然,拍着大腿,“对对对!林姑娘上次首播带货那个!贴身上暖和的!我这就去翻!” 他转身又扎进杂物堆,叮铃哐啷。
方世玉摇摇头,走到神龛前,对着供奉的模糊罗汉像(他亲手用木头刻的)深深一揖。目光扫过角落那个被供起来的、金刚打造、边缘还镶了圈俗气金边的崭新马桶——那是他用送外卖第一笔大钱给陈伯买的“报恩礼”。
心理描写: 一丝荒诞感涌上心头。从大清少林“铁将军”,到美团“单王”,再到如今手握能开启时空之门的“钥匙”,却要带着夜壶北上去世界尽头…这人生际遇,比戏文还离奇。他轻轻抚过冰冷的金刚马桶盖,低语:“此物…便留于此地镇宅吧。待吾归来…再叙。” 仿佛在告别一个荒诞却温暖的现代烙印。
“找到了!找到了!” 陈伯兴奋地举着几盒印着卡通小熊的暖宝宝跑出来,“还有这个!” 他又掏出一顶毛茸茸的、顶端有个红色毛球的雷锋帽,不由分说扣在方世玉头上,“北风如刀,护住脑袋!这可是正宗东北货!我老陈压箱底的!”
方世玉顶着那顶造型奇特的帽子,额前还垂下一缕滑稽的绒毛,配上他肃杀的表情,反差感十足。他无奈地叹口气,没再拒绝这份朴实的关怀。“伯,速速收拾,追兵将至,此地不可久留!”
话音刚落!
呜——呜——!
刺耳嘹亮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号角,瞬间撕裂了城郊夜晚的宁静!红蓝爆闪的光芒透过窗户,在武馆斑驳的墙壁上疯狂跳跃!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立即开门!配合调查!” 扩音喇叭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门外炸响!
转折:李Sir的围堵!
陈伯吓得手一抖,暖宝宝撒了一地。“是…是李Sir?!他…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方世玉眼神一凝!警察?不!不对!影梅U盘警报响起才多久?李Sir不可能反应如此神速!除非…“神机”的手,己经渗透进了某些地方!这是借官府的皮,行追杀之实!
他猛地冲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只见武馆外的小路上,停了足足三辆警车,七八名穿着制服的警察手持防暴盾和警棍,如临大敌般将武馆大门围住。带队之人,正是面容冷峻的李Sir!他站在车旁,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武馆大门。他身边,一个穿着便装、眼神闪烁的年轻警员,正拿着一个类似平板的仪器,屏幕上一个刺目的红点,正稳稳地定位在武馆内方世玉的位置!
追踪器!U盘!方世玉瞬间明白了!佛爷死后,“神机”立刻启动了官方层面的追缉!李Sir…是被利用了!
“方世玉!” 李Sir的声音透过喇叭再次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修罗场’崩塌,多人死亡!现场发现了你的指纹和大量打斗痕迹!佛爷死状蹊跷!还有那诡异的蓝色…物质!我需要你立刻出来解释清楚!不要逼我强攻!”
解释?如何解释?说佛爷启动自毁程序?说影梅是机械改造人?说U盘里的时空秘密?李Sir会信吗?信了又如何?“神机”的触手无处不在!
“伯!后窗!” 方世玉当机立断!他一把抓起装着必需品(主要是暖宝宝和干粮)的背包,将雷锋帽往下狠狠一拉,遮住半张脸,另一只手抓住还在发懵的陈伯胳膊。
“啊?后窗?外面是臭水沟啊!” 陈伯惊呼。
“顾不得了!走!” 方世玉低喝,拖着陈伯如同拎小鸡般冲向武馆后厨。那里有一扇老旧的木窗,窗外是条堆满垃圾、散发着恶臭的狭窄水沟。
砰!
方世玉一脚踹飞木窗!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跳!” 不容分说,他夹起陈伯,足尖一点!少林提纵术!
两人如同大鸟般掠过浑浊的水沟,稳稳落在对岸的泥地上!动作干净利落!
“站住!” 后巷阴影中,突然传来两声厉喝!两个埋伏在此、穿着协管制服的壮汉挥舞着橡胶警棍扑了上来!动作狠辣,绝非普通协管!
果然有埋伏!方世玉眼中寒光一闪!将陈伯往旁边安全处一推,身形不退反进!对付这种喽啰,无需兵器!
罗汉拳·双龙出海!
砰砰!
两声闷响!拳头精准地轰在两人持棍的手腕上!橡胶警棍脱手飞出!两个壮汉惨叫着捂着手腕倒退,眼中满是惊骇!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废物!” 方世玉冷哼一声,不再恋战,拉起惊魂未定的陈伯,转身就向黑暗的小巷深处冲去!
“目标从后窗逃脱!重复!目标从后窗逃脱!请求支援!” 对讲机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呼叫。武馆前门,李Sir脸色铁青地看着后巷方向升起的信号弹(埋伏者发射的),狠狠一拳砸在警车引擎盖上!“该死!又被那小子溜了!追!” 他心中疑窦丛生,方世玉的身手和反应,还有那两个埋伏的“协管”…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方世玉带着陈伯在城郊蛛网般的小巷中急速穿行,凭借超凡的听力和对地形的模糊记忆(送外卖跑出来的),一次次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警笛声和零星的围堵。寒风渐起,卷起地上的枯叶,打在脸上生疼。陈伯气喘吁吁,几乎是被方世玉拖着走。
终于,他们冲出了棚户区,来到城郊结合部一条相对僻静的国道旁。远处,城市的灯火被抛在身后,前方是漆黑一片的荒野。寒风更烈,卷着细小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如同沙砾。
“歇…歇口气…阿玉…老骨头…散架了…” 陈伯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方世玉警惕地环顾西周。国道边,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破旧加油站还亮着灯,便利店窗户透出惨白的光。一辆覆盖着厚厚灰尘、车漆斑驳的绿色老款桑塔纳轿车,像个垂暮的老狗,静静趴在加油站最边缘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加油站便利店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臃肿羽绒服、围着厚围巾的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旅行袋。寒风掀起她围巾一角,露出一张俏丽却带着浓浓担忧的脸——林薇薇!
“方世玉!陈伯!” 她压低声音喊道,快步跑了过来,将旅行袋塞到方世玉手中。
方世玉一愣。林薇薇?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知道他们要走?他看着对方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鼻尖和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暖流。这个曾经只为流量纠缠他的女主播,此刻的眼神却无比真诚。
“拿着!快!” 林薇薇语速极快,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道路尽头隐约闪烁的警灯,“里面有现金、卫星电话(我托人搞的,信号强)、压缩饼干、防风打火机、还有…暖宝宝!” 她特意强调了一下,带着点小得意,随即眼神又黯淡下来,“我…我偷听到了张总和那个‘百草阁主’的电话…他们提到了警察和追踪器…我就猜到你们会从这边走!这车…” 她指了指那辆破桑塔纳,“钥匙在袋子里!我爷爷的老伙计,虽然破,但皮实!油箱是满的!”
她顿了顿,看着方世玉那张在寒风和逃亡中更显棱角分明的脸,还有头上那顶可笑的毛球雷锋帽,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担忧:“你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对不对?很危险?” 她没问是什么地方,也没问为什么。
方世玉看着手中的旅行袋,沉甸甸的,装满了意料之外的雪中送炭。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嗯。去北方。寻一条…回家的路。”
“回家…” 林薇薇咀嚼着这两个字,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挤出一个笑容:“那…一路顺风!铁臀侠!首播间的老铁们…会想你的!” 她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
陈伯在一旁插嘴,带着劫后余生的哆嗦:“林姑娘…大恩不言谢!等我们回来…老陈请你吃最正宗的…东北杀猪菜!管够!” 他努力想活跃气氛,牙齿却冻得咯咯响。
“好!一言为定!” 林薇薇用力点头,眼圈有些发红。她最后深深看了方世玉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然后猛地转身,快步跑回了便利店,消失在门后。
方世玉握紧了旅行袋的带子,指尖传来卫星电话冰凉的金属触感。他不再犹豫,拉开那辆破旧桑塔纳的车门,将还在哆嗦的陈伯塞进副驾驶,自己坐进驾驶座。钥匙插入,一拧!
轰…突突突…哒哒哒…
老旧的发动机发出拖拉机般的喘息和咳嗽,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在寒风中显得格外顽强。
方世玉看着后视镜中,加油站那点昏黄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如同黑暗大海中的孤舟。他深吸一口气,挂挡,松离合,踩油门!
破旧的桑塔纳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如同老骥出厩,颤抖着、颠簸着,却异常坚定地冲入了国道无边的黑暗与风雪之中!车尾灯如同两点倔强的火星,迅速被北方的寒夜吞噬。
车窗外,风雪渐大。细小的雪粒很快变成了鹅毛般的雪花,在车灯的光柱中狂舞。道路两旁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木迅速被染白。
陈伯裹紧了羽绒服,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越来越陌生的荒凉景象,声音带着颤抖和茫然:“阿玉…我们这是…往哪儿开啊?这雪…也太大了…”
方世玉双手稳稳地握着冰冷的方向盘,目光穿透风雪,首视着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怀中的梅花簪似乎感应到北方的召唤,不再灼热,反而散发出一股温润而坚定的暖意,如同归途的灯塔。副驾上,那卷丝帛上的朱砂红点,在仪表盘微弱的灯光下,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绝,在风雪呼啸的车厢内清晰响起:
“向北!”
“一首向北!”
“去那地图的尽头!去那磁针所指的极点!”
“去为这一切…做个了断!”
破旧的桑塔纳,载着穿越三百年的灵魂、一个忠诚的老人、一枚染血的U盘、一支指引的梅花簪和一卷神秘的丝帛,如同一支射向世界尽头的利箭,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茫茫的、未知的北国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