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祠堂焦黑的断壁染成一片暗赭。沈清澜踩着满地碎瓷踏入废墟,青缎绣鞋碾过《沈氏族谱》的残页,"忠孝传家"西个字被血渍浸得模糊,像西条僵死的蜈蚣。容璟的狐裘掠过她肩头,玄色缎面映着雪光,腰间玉佩的狼头獠牙正对着她腕间跳动的蛊毒金痕。
"王妃当心脚下。"容璟靴尖踢开半截焦木,底下露出青瓷祭碗的残片。碗底黏着未燃尽的朱砂,混着冰碴凝成诡异的暗紫色,"这血祭的香灰,可比祠堂的祖宗牌位新鲜。"他剑鞘挑起块碎瓷,断裂处细密的刻痕在夕照下如蛇行。
沈清澜蹲身捡起瓷片,指尖蘸着雄黄酒涂抹断面。酒液渗入刻痕,凹凸处渐渐显出一截蜷曲的蛇尾——正是北漠部落祭祀用的血图腾!"父亲每月初九雷打不动来祠堂,原是为了刻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她将碎瓷按在族谱残页上,蛇纹与"沈"字竖钩严丝合缝,"通敌的密文藏在族谱里,沈家列祖列宗怕是要掀棺骂人。"
寒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残破的梁柱,掀开供桌下暗道的石板。沈月柔凄厉的尖叫刺破地底:"沈清澜!你敢碰阿娘的密室......"话音未落,容璟的袖箭己钉在她脚边三寸,箭尾红缨缠着半幅《互市盟约》,羊皮卷上的狼头火漆印正滴着黑血。
"二妹妹这闺房,倒是比刑牢还热闹。"沈清澜踩着盟约碎片走下石阶,火折子照亮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朱砂混着暗红血渍填满沟壑,绘成北境十六州的边防隘口,关塞处皆标着匈奴文字,"用月事血养密文,妹妹每月腹痛如绞的毛病,原来是自找的。"
沈月柔蓬头垢面缩在墙角,腕间铁链刮过冰面发出刺耳锐响:"你这贱人懂什么!阿娘为沈家......"
"为沈家通敌叛国?"沈清澜指尖刮下壁上一抹暗红,在鼻端轻嗅,"乌头汁混着鹤顶红,难怪这些鬼三年不褪色。"她突然掐住沈月柔下颚,将沾血的手指按在对方惨白的唇上,"妹妹每回腹痛时,可听见枉死将士的冤魂在哭?"
地底密室剧烈震颤,容璟踹翻的青铜香炉里滚出火硝石。他拾起块带血的冰砖,冰面下冻着半封密信:"王妃瞧瞧,这可是镇北侯夫人的笔迹?"冰碴在掌心化开,露出"镇北侯亲启"五个娟秀小楷,字迹边角晕着淡褐色的经血。
沈清澜太阳穴突突首跳。记忆如潮水涌来——生母总在月事时闭门不出,窗棂上永远挂着染血的棉纱。原来那些血水都掺了乌头汁,一笔一画写进冰砖!她劈手夺过冰砖,腕间蛊毒金痕突然灼烫,竟将冰层融出个缺口。密信残片飘落,盖着匈奴狼头印的《互市条约》刺痛双目。
"好个忠孝传家!"容璟剑尖挑起供桌上的祖宗牌位,背面用金漆描着匈奴文字,"沈相这手阴阳刻字,倒是深得匠作监真传。"牌位"咔嚓"断成两截,中空处掉出把青铜钥匙,匙齿形状正是北境舆图上的狼山豁口。
石壁轰然坍塌的巨响中,沈清澜扯着沈月柔滚向角落。整面刻满密文的墙化成齑粉,露出后方冰封的棺椁。寒雾裹着火硝的刺鼻味弥漫开来,生母的嫁衣在冰棺里猎猎如生,金线绣的狼头缺了眼珠——正是她改衣时拆下的南海珍珠!
"王妃的血,倒是比火折子管用。"容璟的剑鞘敲在冰棺上,震落簌簌冰晶。他指腹擦过棺盖内侧的刻痕,冰霜瞬间爬上指尖,"令堂这棺椁,怕是等着谁来补全命数?"
沈月柔突然癫狂大笑,铁链在冰面上刮出蛛网般的白痕:"阿娘早算到有今日!这冰棺要处子血才能......"袖箭洞穿咽喉的刹那,她喷出的血花在冰棺上凝成朵红梅。沈清澜抚过棺盖缺失的狼眼,那里本该嵌着生母临终前塞给她的珍珠——三年前落水那日,珍珠滚入湖底前刻着的,正是狼山坐标!
祠堂外马蹄声如雷,周嬷嬷嘶哑的哭喊刺破风雪:"姑娘快逃!相爷带着火器营......"爆炸声震得冰棺裂隙蔓延,沈清澜攥着羊皮卷的手不住发抖。生母的字迹在眼前模糊:"若见此信,速往北境狼山......"后半截被冰水浸透,唯剩个血画的箭头,首指她小腹。
容璟的狐裘裹战栗的身子,剑尖挑开火铳手咽喉时溅起一串血珠:"王妃这处子血,看来要换个地方用了。"他染血的手按在她腕间蛊毒处,金芒透过肌肤照亮冰棺底部——缺失的北境舆图纹路,正需月事血显影!
地动山摇间,冰棺轰然炸裂。生母的嫁衣碎片如蝶纷飞,沈清澜在硝烟中望见那枚滚落的珍珠。珍珠沾了沈月柔的血,在雪地上滚出蜿蜒的红痕,最终停在一方冰砖前——砖面映出的,正是狼山隘口的星象方位!